流沙城之所以看起来人多，是因为城外已经彻底绝了活路。
但凡能在外面刨一口粮食，谁愿意冒着风险跑进城内抢生活？
“甭提了，老几位，趁着天还没黑，回家吧。”
“赶着哪天有机会，我拼了这条命也得带着媳妇儿孩子去一趟圣寺。”
“哪怕全家当和尚，也总比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好。”
其中一个年长的力巴拍打着裤子上的尘土，因为长期背货而驼着背，就这么有气无力地朝着自己的破草棚子走去。
众人散去之后，茶摊上坐着的两位蒙着黑纱的女子站起身来。
“店家，他们不结账就能走吗？”
老店家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叹气。
“都是苦命人，自己抓了把晒干的草叶子，顶多也就是找我要点凉水泡开。”
“谁活着也不容易，能免的就免了，也不影响生意，本来也没什么生意……”
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店家，你来。”
老店家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二位姑娘还要点什么？”
一只素手紧紧攥着，而后盖在了老店家手上。
老店家诧异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几枚散发着幽幽灵光的石头和几块银锭，在注意到这石头是何物时差点跪倒在地。
“姑娘，这……这如何使得？您二位这壶茶水……就值四个大子儿啊！”
个头较高的那姑娘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不必如此，那银块你回去融了它，一点点花，没人能看出破绽。”
“至于那些灵石，好好藏好，不久后流沙城会变的，至少也可以维系住原来的模样，就当给孩子攒下娶亲吧。”
就在刚走出几步时，个头娇小的那姑娘又跑了回来，从袖中取出了一根简单的发簪递给了老店家。
“送给老板娘的，多出来的，就当之后我请那几个扛货的大哥喝茶了。”
说罢，又古灵精怪地离开，跟上了另一位姑娘的脚步。
老店家手中攥着这些东西怔怔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老泪纵横。
而后又急忙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围裙中，牢牢包裹住，喜冲冲走向了一旁忙碌的老妇。
夜深。
逛了一天的水柔圣女和柳扶青满脸骄傲地走进了租住的这间小院。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醒了酒的陆潜正坐在树上，借着这纯粹的月华之力洗刷着自己体内残留的力量。
注意到水柔圣女和柳扶青甚至都不自觉哼起了小调，不由得有些好奇道。
“陆大哥，今天我们俩可是行侠仗义去了！”
水柔圣女骄傲一笑，她的话音刚落，柳扶青又叽叽喳喳的开始了。
“师父，我跟你说，今天那个老店家可惨了，唉，家里孩子因为得罪了那个什么什么家族，被扔到城外沙漠里，到现在都找不到尸体。”
“不过好在还有个小儿子，我和圣女姐姐给了他们一些灵石和金银，我还送了那老板娘一根簪子，他们的日子应该会越过越好的！”
说完，柳扶青和水柔圣女又讨论着什么时候再过去一次，到时候将这小院子买下来送给那一家人开个大的茶铺。
陆潜缓缓睁开双眼，死死盯着讨论正欢的二人，平静开口道：“你说，你们给了他灵石？”
柳扶青重重点头，“对啊，你放心师父，这些灵石都是徒儿之前给人家帮忙挣得，簪子也是之前教坊司一位姐姐送的，来历光明正大！”
说起这个，柳扶青甚至还带着些小骄傲。
可陆潜却悠悠叹了一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们，活不长了。”
一句话直接止住了二人的交谈，错愕看向了陆潜。
“师父，您说什么呢？”
“谁……活不长了？”
柳扶青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就好似即将看到什么血淋淋的真相般，让人喘不上气来。
陆潜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静静坐下来，再次进入到修炼之中。
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太明白，只有自己发现的，才是真正的。
水柔圣女却脸色一变，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老店家的茶摊虽说并不在城中心，可也是人来人往。
自己犯下了财不露白的大忌！
“就是这地方！我白天亲眼看到了！”
“那两个小娘子不仅有钱，而且听声音也是娇滴滴的美人啊！”
嘈杂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院门被人踹开，一个个手持火把的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有和那些扛货一样打扮的力巴，也有一些穿着破旧衣服的乞丐，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脸上的贪婪！
“该死！扶青，杀了他们，我去救那店家！”
水柔圣女一咬牙，倩影直接飞出了院墙，朝着白天那店家而去。
柳扶青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俏脸如同冰霜一般，抽出剑来，几个闪身便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其杀伐之果断，丝毫不像是之前在教坊司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转头望了陆潜一眼，柳扶青直接冲出门追上了水柔圣女的脚步。
陆潜睁开眼睛，借着四周散落的火把可以看到，这些人悉数倒在地上，脖颈处出现了一条血线，有些人甚至还睁着眼，维持着一开始表情。
随手一道丹火将这些人的尸体焚尽，看着远处的火光，再次闭上眼来。
这个世界永远只有一道法则，弱肉强食。
这是人性，谁也改变不了。
哪怕是突破仙境，也脱离不开人的范畴。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说到底，陆氏帝族也不过是更强大的人手中的一块肉罢了。
只不过……
“西里尔，我更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心底的人性！”
……
赶到店家时。
白天那小小的茶摊已经化作了一摊灰烬。
水柔圣女捏起一块木炭，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热。
“血腥味！”
水柔圣女瞳孔紧缩，二人急忙顺着这极淡的血腥气冲了出去。
很快，她来到了城角距离货场很近的一个草棚。
草棚四周被篱笆所围起来，大门半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情景。
水柔圣女呵柳扶青瞬间呆滞了，看着这一幕如同被抽去了灵魂，改变了自己以往所有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