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她、她是我妈妈。她不会伤害你的，青青。”桑宁的声音不大，带着点颤抖，她极力安抚小青的情绪，“没事，我不笑话你，我也害怕。不过，你先躲我后面，我给你挡着。”
少女说着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腕，反而是轻轻拍了拍小青的胳膊。
而她的手腕上却仿佛还留着少女指尖的余温，一路蔓延至她的心底。
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见女孩死咬着牙关的侧脸，以及深深锁着的眉毛。
她的眼眶都还是红的，脸上带着泪痕，一张白嫩的包子脸这会儿彻底是皱皱巴巴的，看不出丝毫的美感。
丑的要死。
小青在心里默默评价着。
她比她之前遇到的所有想要刷她好感度的玩家都要狼狈，都要怯弱，却又……
都要勇敢得多。
他们可不敢这样碰她！
张娟妮：哦豁，这么好哄的吗？
张娟妮能清晰的看着小青散去血色的双瞳，boss不发怒，她就不能休息，必须走剧情了——
她酝酿了一下，旋即望着桑宁落下了眼泪，突如其来的抽泣声让桑宁有些无措。
她没有继承什么记忆，以至于她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
喊妈妈……吗？
她的人物标签甚至都不是如杜佳佳一般是大学生，而是外人。
多么刺眼，她在这一片地方生育了五个儿女，却被人如牲畜一般拿着铁链拴着，一口一个疯女人对她极尽侮辱。
劝劝她？
桑勇志想要让她来劝张娟妮什么呢？
劝她接受，劝她融入，劝她堕落？
桑宁死咬着唇瓣，如若她是张娟妮，她甚至都不愿意看见被迫生下的儿女。
因为那是屈辱和罪孽的象征。
可眼前的女人只是含着热泪，压抑着哭声望着她，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对她那一切不言说的关心与担忧那么的感同身受。
桑宁眼眶红了，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仿佛真的就是她的母亲，而她……是她的女儿。
“宁宁……宁宁……”她哽咽地说着，“你、你怎么来了？他们打你了吗？”
她声音干瘪至极，像是粗粝的石子互相摩挲发出的干燥音。
听她说话，桑宁复杂的情绪跟着在胸膛中涌动，不知名的悲伤和淡淡的恨意压着她的心口。
她如是地摇了摇头，“没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妈妈。”
犹豫了一下，桑宁喊出了声。
听到桑宁这么称呼自己，张娟妮伸出干瘪细瘦的手指，想要轻抚少女的脸庞，桑宁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去轻轻搀扶着她。
在张娟妮的身上她没有感知到恶意，只有亲近，是女儿面对母亲天然的依赖和心疼，桑宁干脆伸手将身前的张娟妮抱了起来。
很轻，很轻。
桑宁几乎都没有费什么力气。
桑宁抿唇，她不知道她究竟在这里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成年的女性的体重变得如此轻盈。
不敢多想，不敢多问，可苦难柔软，如细雨死死渗入，身为女儿最能感知到目前的不易。
桑宁轻声道：“妈，我在。”
她这一抱让张娟妮猝不及防，脖颈上的铁链铛铛作响，她被少女抱在了怀中。
她的怀抱软软的，衣服的料子也很柔软。
少女散着一头细软的长发，同她满是脏淤的发丝混到了一起。
她迟疑地将她轻轻护在怀里，忐忑地说着安慰的话，可她分明也是那么的稚嫩，甚至要弱小的多。
张娟妮遇见过很多个成为她女儿的外来玩家，可却第一回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一时间她都顾不上剧本该怎么进行下去，干脆任由自己被少女温柔地揽着。
虽然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可她的心却难得的平静安逸。
桑宁不知她心中所想，她下意识地扯了扯那把张娟妮套住的铁索，妄图斩断这链接，却毫无办法，只能悻悻地止了手，然后歉意地道：“啊，不好意思，有没有弄疼你？”
张娟妮静默地盯着她看，嚅嗫着唇瓣，摇了摇头。
夜色与她并无什么遮盖的作用，她看得很清楚。
眼前的少女生的很圆润，有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唇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好像不论何时都带着笑，而脸颊上还有小小的梨涡。
她算不上多么好看，却分外让人觉得亲近而又可爱，一如她在很久远的记忆之中曾幻想过的，未来女儿的模样。
只是这会儿，少女脸上乱糟糟的，身上也挂着杂草，望向她的眸子虽然不至于戒备，却也带着紧张。
幻想落回现实，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女儿，是这一次传送来的玩家。
可她圆乎乎的，看着就是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却出人意料的很坚强。
刚刚她早就看着桑宁在这边四处找了许多回，她都替桑宁觉得累。
至于么？她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地找她的。
还有刚刚，她被吓到落泪的模样，很是委屈可怜，小脸皱巴巴的，叫人看了又好笑又觉得联系。
张娟妮瞧着桑宁这么害怕，已经做了会被桑宁小心防备或是推开的准备，可却没想到，这个傻姑娘竟然愣头青一样地将她揽在了怀里。
那么的突然，又那么的赤诚。
张娟妮很喜欢她。
于是她软了声音，眉眼的戾气也化开了，她轻声道：“你没事就好，不用扯了，扯不断的，妈知道。”
她挣扎着从桑宁的怀抱里出来，然后在后背摸索着，草垛子被带着沙沙作响，她干脆将自己的腿抬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听着一声嘎嘣的脆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可她姿态如常，只是埋头苦找着什么。
桑宁呆了，惊恐道：“妈、妈，你这没事吧？你是受伤了么？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张娟妮没有回答她，指头在杂乱的草堆里摸索，刨着干硬的地，鲜血很快流了出来，她依旧麻木地绷着脸，直到扯出一条红绳，上头还挂着一个银片。
月光照在这银片上，反射出淡淡的白光，张娟妮忙将东西塞到了桑宁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