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闻及音落,十一便觉耳畔传来一阵极轻的风声,仿佛推门之人并不想让屋内人知晓自己早已来此。
“宋绮罗”进来时身上依旧带着独属于姽婳香的香气,但香气并不浓郁不再有任何致幻的效果。
而她方才所说的绯红色衣裙已然变成紫色,想来来时已焚香沐浴过一般。
此刻她并未瞧向十一和清肃二人。更或者说,只要时景在的地方她便瞧不见旁人。
见时景不言,也并未看向她,只端详着手中的苍颜镜似是在想如何去使用它。见此,“宋绮罗”自嘲地笑笑,笑中带着散不去的悲凉:“景郎,我以为你会一直骗下去。”
若说将十一和清肃引到此处有她的手笔,更不如说在这背后操纵一切的是时景,连那魔人都在时景的计划内。
而她,不过是一枚相对来说好用的棋子。
这些她都知道,可她甘之如饴。
“你会帮我的,不是吗?就如之前一般。”
说着,时景复才抬头看了“宋绮罗”一眼而后缓缓道,话语中浮现出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的温柔:“夜漓,我需要你。”
时景此言一出,画皮妖也就是夜漓,心房处忽传来一阵震痛。她猛地瞪大双眼,随后笑了笑。
此刻,她是清醒却又不得不沉溺到时景予她短暂的温柔中。
她自小在妖族受尽欺凌,只有时景让她短暂地感受过何为温暖。
“景郎,在一百年前涟漪也存在过吧。”夜漓说道。她看着床榻上沉睡着的宋绮罗, 不更或者说是涟漪,夜漓不由掠过抹嫉妒。
更确切地说是不甘:为何景郎先遇到的是她,她哪一点比这个涟漪差了。
但有一点是那涟漪永远也无法与她相比的,比起涟漪她更懂时景,同她一般,时景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此番回到一百年前,他的初衷并非为了封住红魄的力量,他仅仅是为了涟漪想来涟漪身上还有什么东西遗留到了一百年前。
思及此,夜漓心下暗自发笑。见时景不言,夜漓顿了顿又道:“景郎我可以帮你,但你能在执裁司面前保下我吗?”
毕竟她与魔域勾结一事,已被清肃和十一知晓,于灵界而言此乃不可饶恕的罪过。
虽然她也是受人胁迫,也未曾真正伤害旁人。
“我只能保证,你不会再受那魔人胁迫。”
“……好”闻言,夜漓不由笑了笑。
在夜漓和时景的爱恨纠葛中,十一和清肃只是局外人,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只得他们自己评说。
“执裁司会亲自提审这妖物?”说及此,清肃不由看向一旁的十一。
“想听实话?”听清肃这么一说,十一不由叹了口气,她瞧着已经心灰意冷的夜漓,与一脸天真,并未意识到执裁司残忍的清肃,不得不打破他那天真的幻想:“为了灵、妖、人三界的平衡,她必须活着接受审判。我还可以肯定制裁司的人,就在来的路上。而这画皮妖若是死在执裁司的人来之前,你们御灵宗脱不了干系。”
灵界的一套规章准则比起尚年幼的清肃,十一自是比他清楚太多。执裁司可以说是灵界中唯一独立的机构。
不受任何门派势力钳制。那里的人只认规则不论情义,在那些人眼中唯有非黑即白。
而那执裁司中的从未露面的掌座,传闻在这方面更是冷面无情、心狠手辣。
无不令灵界中人胆寒。
“怎么,你想替这夜漓求情?”
“仙子这是什么话,先不说她对宋府的侍女百般折磨,就她非法监禁与魔域中人勾结这两点,就足以上灭灵台挫骨扬灰,但在见到执裁司之前,我当然会让她活着。”
“若夜漓死了,就坐实妖界同魔域勾结之事。不,还有一种可能。”说到此处,十一还想到这种可能,她立时抬眸,分出些许灵力查探夜漓的周身,随后,双眉微蹙,眸中划过丝丝寒意。
“方才那魔物当真在夜漓身上动了手脚?”
就在清肃和十一谈及夜漓审判之事间,时景那边也没了下文。良久,他稍一使力便挣开了铁链予他的束缚。
本来,这就是时景同夜漓用来糊弄那魔人的障眼法。
随后,时景用术法换了套衣衫,便持着苍颜镜朝清肃和十一而来。他用浮空术将苍颜镜立于他们身前说道。
“去到一百年前需用到那时所相关联之血,乃是灵、妖、人、神。”和魔。
最后一点,时景自是没说,如今时机未到。
说着,顿了顿,时景瞧了十一和清肃一眼,又言:“你们谁先来。”
方才时景和夜漓已将血滴入苍颜镜中了。
“我先来。”闻言,还未等十一开口,清肃便率先言道。只见他略用灵力往指尖一滑,几滴金色的血便渗入苍颜镜内,在清肃血滴落之际,苍颜镜立时发出耀眼的光芒,良久才归于平静。
见此,夜漓虽好奇却并未说什么,反观夜漓,时景倒是一脸平静,仿佛知晓清肃的血为何会是金色一般。
察觉到时景的反常,十一眸中不免划过一抹狐疑,心下暗暗决定:在弄清楚此人的身份前,绝不能予他信任。
在此事上,十一还有种预感:她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时景或许知晓一二。
“仙子?”见十一久久未动,清肃心下不由浮起抹疑惑。
“无碍。”说及此,十一随即化出道冰刃划破指尖,随后将血滴入苍颜镜中。
同清肃之前一般,苍颜镜也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消片刻,那光芒自苍颜镜内折射而出,分成无数道汇聚到三个方位,那些方位对应的依次是白虎、朱雀、玄武。
而那三个方位对应的颜色分别是:白、红、金。依照每人灵力颜色依次排列。
须臾,屋顶处传来一阵惊雷,只听嘭的一声,屋顶顿时被砸开一个大窟窿朝在场四人倾泻而下。
伴随着凛冽的风声与巨大的风浪,将四人席卷进去。
良久,苍颜镜闭合,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然而,在此之前无人发觉,不久前,面具男已在外摒弃气息将这一场景观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身前出现一只手将他往虚空之处拖去。
而那只手所去的方向正是云梦山处重重封印下的魔域。
“属下,见过护法。”待成功落地后,面具男赶紧朝高座处单膝下跪,此刻他的头埋得极低。
在这魔域比起常年陷入沉睡的魔主,这左护法只闻声便能让魔域众魔胆寒。
若说阴晴不定,在魔域中有她称第二何人敢称第一。
“听说你成功将她引入苍颜镜中,做得很好。” 良久,高座上的女子缓缓道,低垂的眸子让人猜不出喜怒。
此刻,她正半靠在黄花梨木制成的座椅上。那座椅并非正位,而是在主位偏侧一点的位置。
主位乃是魔主所坐,而在主位的一左一右又分别立有两处座椅。以左为尊,以右次之,分别是左右护法的尊位。
再往下看去,如今所处之地正是魔域的议事堂。因魔主生性奢靡,最好稀有华贵之物。
是以,单一个议事堂都布置得奢华至极。地板是由灵魄铺满。在神域未封闭前,灵魄乃是集天地精华淬炼而成的琉璃,极为珍贵。
如今由它铺成的地板,不需夜明珠, 在夜晚瞧起来都流光溢彩。
有灵魄在此,议事堂永远都亮如白昼。
闻言,那面具男的头垂得越发低了,他无法确认高座上所言可否是真的出于本心。
这左护法名唤玉姬,除了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外,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光那空间置换之术,便唯她一人独有。
玉姬并非魔域中人,但无人知晓,她为何出现在魔域,为何甘心被困在这一方之地。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细闻还能闻见那面具男话语中,那微弱的颤音。
“你过来。”听言玉姬红唇微勾,她笑了笑,朝高座下的面具男勾了勾手,饶有兴味地道。
此刻那双漂亮至极的绯色眼眸,散发出一抹流光溢彩的光。
玉姬生来便有一副好样貌,一颦一笑间都勾魂摄魄。她那一双眼极美,若罂粟一般自带蛊惑之力,让人在不经意间沉沦。
而她偏爱红衣,让她这过于勾魂的面容瞧起来令人越发难以自持。
“是。”那面具男闻言不敢不从。
“取下面具。”
“是。”待玉姬音落,那面具男顿了顿,在玉姬瞧向他之际将面具取下。而后,映入眼帘的即一张带有几分清俊的脸。
见状,玉姬方才还含着笑意的眼眸随即划过一抹讶然。此刻,她顿了顿,随后缓缓至高座起身,拖着繁琐华贵的绯色曳地浮光锦衣裙,往那面具男而来,眸中浮起的笑倒是比方才真了几分。
但也仅仅是瞧起来。
“真像。”玉姬轻捏着面具男棱角分明的下颌,仔细端详着,心下涌起几分恍惚之感。
不过这怔然只有一瞬,须臾便消失不见。
“模样不错,换作何名?”
“护法此举不妥,若让魔尊知晓,定不会轻饶属下。”
见玉姬举止轻佻,面具男不由大骇,赶紧跪着往后退后几步躲着玉姬的触碰。
“怕什么,如今他还睡着,不会知道的。”见面具男如此模样,玉姬不由一笑,眸中划过一抹兴味。随后玉姬复又回到高座上,欣赏了一会面具男如坐针毡的表情复又言道。
“不愿意也没关系,将你的皮扒下来放到傀儡身上也是一样的。”
“属下……”
“方才本护说笑的,“干嘛露出这幅表情。像你这般俊的,本护可舍不得。行了,先下去罢。”
说着,玉姬朝面具男挥了挥手,复又懒懒靠在高座上,仿佛当真如此轻易放过他。
“谢护法。”闻言,面具男如临大赦,朝玉姬行了个大礼。
而后,悄无声息退下去。
良久,玉姬瞧了眼面具男离去的方向红唇微勾,眸中掠过抹势在必得。
“去瞧瞧她如何了。”玉姬嗓音中带了一分戏谑。
说完,玉姬凝结出一个木偶朝虚空处掷去。
那木偶所落之处正是十一的苍颜镜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