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近几天邓贵发右眼老是不停地跳，跳得他心烦意乱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自打几天前常庆冷不丁地召集了那次饭局，吃了那顿半拉子饭后，邓贵发肝火就使劲地往上蹿，右眼更是跳个没完没了，真他妈的邪性！
那天，栾石做东，常庆、刘锡金、邓贵发参加，哥四个又聚了一次。这场酒是常庆向栾石提出来的，四人刚坐定，邓贵发从包里拎出两瓶茅台酒说道：“这两瓶酒在储物室放了十来年了，咱哥几个品品是啥滋味。”
常庆面无表情地摆摆手说道：“酒先别急着开，等我把话说完，估计大伙就没喝酒的兴致了。”自打哥几个坐到了一起，常庆从没主动召集过饭局。仅有的一次是刘锡金把他儿子安排在法院后，常庆从家里拎来几瓶五粮液，把哥几个聚齐敞开喝过一次。那时常庆是市政府副秘书长，还没啥影响力。
这句话把众人吓了一跳，几个人面面相觑，盯着常庆等他开口。
常庆凝思片刻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我不止一次说过江一铭不能碰，你们偏不听，这下好了把他惹毛了，铁了心跟我们杠上了。”常庆见众人不解，摇摇头说道：“说来这事怨我，怪我眼拙没把他看透，没把你们给拦住。过去只觉得这人能力强，干事有两下子。没想到他搞政治也很有一套，不动声色，出手阴狠老辣，咱都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全市整治营商环境大会的始作俑者就是江一铭，目标之一就是锡金和贵发，说不定还包括大哥、永昌和我，谁不知道我们几个经常在一起。”
常庆见众人个个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咽了口唾沫说道：“你们谁也别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有我的渠道，但我保证千真万确。可能全市明白这件事来龙去脉的只有孟书记、江一铭和我，就是方明市长也不定能看透这次会议的真实意图。冷不丁地召开如此高规格的全市领导干部大会，绝不是空穴来风，这是敲山震虎，动手的前奏。书记在会上点了名的倒不太可怕，可怕的是哪些没被点名的，不定哪天就会朝你下家伙了。”
见众人眼神里充满惊恐，常庆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开个会就像刮阵风，刮过去就算了。没想到这才刚拉开了序幕，重头戏还在后边呢。今天上午，在市里上报省委关于全市整治营商环境的简报上，肖峰作出了重要批示。肖书记对文件都是圈阅极少作批示的，觉得很看得上眼的才批几个字。肖书记的这段批示绝不是空穴来风，省委、市委下来肯定还会有大动作。”
常庆说着从上衣的口袋中摸出张纸条。“这是我刚抄下来的，原文我没敢复印。”他展开那张纸条念道，“请省委常委传阅，中京市抓营商环境整治抓住了根本，影响全省经济发展的不是资源禀赋，关键在人，关键在各级政府和职能部门能否营造良好的环境。要继续深化成果，抓几个正反方面的典型，适当时机在中京市召开现场会。孟书记的批示是，市委成立领导小组，我和方明市长任组长，尽快拿出落实肖峰书记批示的行动方案，上报常委会研究。看出点门道没有？市委很快就会有更大的动作。不是我胆小怕事，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引火烧身。”
听常庆把话说完，众人都傻了眼。再不透气的人也看得出来，省委书记这段批示等于把尚方宝剑交给了中京市委。肖书记说适当时机在中京市召开现场会，什么是适当时机？就是你干出亮点产生轰动效应的时候，就是最适当的时机。孟忠良能不明白这个？他必定会借机放手大干一番，干点出彩的事，出手第一招不用说必定是拿反面典型开刀祭旗。拿谁开刀？当然谁碰到刀口是谁了。倘若像常庆说的江一铭是始作俑者，毫无疑问，邓有金在清水湾鼓捣的那些烂事是直接诱因，那些烂事把江一铭给腻歪坏了。
邓贵发先怂了，他失神地望着大家说道：“这事都怪我，没管住有金，给哥哥们惹了麻烦。”邓贵发不敢再往下想了，倘若此事继续发酵，年前运作的到县里当书记的事儿肯定没希望了。当不了县委书记，政治生涯就算到头了。想到这儿邓贵发肠子都悔青了，真他妈的鬼迷了心窍，做什么房地产嘛，当了县委书记什么不能干！
刘锡金心有不甘，恶狠狠地说道：“光怕不行，人到万难需放胆，我们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他们能怎样！”
常庆斜了刘锡金一眼，没吭声。他明白这是干公检法落下的臭毛病，觉得手握生杀大权，无法无天，什么都不怕，心里暗骂：都他妈的啥时候了，还敢嘴硬、耍牛逼，真是无知者无畏。
栾石看出了常庆的心思，接茬说道：“今天秘书长是冲着咱是亲兄弟才说这些的。无风不起浪，凡事总有缘由，谨慎些没坏处。”他低声说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善后。贵发呀，你抓紧见见你弟弟，看他那儿还有啥遗漏没有。总之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从中大做文章。我们心里没鬼，不怕钟馗。这顿饭大家都没心思吃了，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吧。”栾石说完看了看常庆。
常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怪我，把大家的兴致给搅了。”说完率先站起身，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跟着常庆往外走。
春节初六的那场大雪下透了，直到初春有些地方的积雪还白茫茫地覆盖着大地。清水湾物流园工地上热气腾腾，一派欢歌笑语。物流园中央商务区和几十栋住宅同时竣工，工地上庆祝封顶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足足半个小时。
孟忠良听说清水湾物流园提前竣工的消息非常高兴，特意把江一铭叫到办公室，听他详细汇报了清水湾物流园下步打算。
江一铭递给孟忠良两份资料，说道：“清水湾农产品物流园地处全国南菜北运、北菜南调的中间地带，它的落成为中京市成为中原乃至全国的果菜集散地奠定了基础。特别是物流园采取交易、冷藏、加工、配送，包括电子商务撮合等多功能互动模式，实现了多业态聚集效应，很快将在这里形成一个以农产品物流为主的区域中心。尤其是引进了国内外最先进的电子交易软件，配备了先进的电子交易、结账、交易信息和市场行情反馈等软硬件，使清水湾物流园成为中部省份最大的果菜粮等农产品信息中心，未来在物流园内还将形成一些农产品的全国性价格指数。”
“这么说将来清水湾物流园的农产品交易，在定价上就有话语权了？”听说全国性价格指数，孟忠良兴趣更浓了。
江一铭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上的这套软件系统，除了产品交易信息外，还可以对全国二百多家大型农产品市场的交易信息进行分析汇总后形成价格指数。到那时候清水湾物流园不仅可以实现果菜粮买全国卖全国，中京市老百姓吃到的果菜，也是品种最齐全最便宜的。”
“民生是各级党委政府的第一要务，把老百姓吃饭穿衣的事办好了，老百姓安居乐业了，才有心思去谋发展嘛。一铭啊，你再辛苦辛苦，抓紧时间筹备物流园开业，定准了日子告诉我一声，开业仪式不仅我参加，还要邀请省领导参加，这是中京市最大的民生工程。”孟忠良当场拍了板。
把清水湾物流园开业搞这么隆重，江一铭没料到。既然书记对物流园如此关切，不如趁热打铁多叨叨几句，听听书记的意见。
“书记，让全市的老百姓吃得好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就是农产品物流园对当地农业产业的引领示范效应。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您曾跟我说过，中京工业基础薄弱，农业产业更没法说，农民土里刨食挣钱太难。有了农产品物流园就像装上了千里眼，全国农产品市场信息我们了如指掌，农民种什么，怎么种，怎么卖，什么时候卖，就有主动权了。物流园五十万吨的冷藏设施，再加上散落在周边的二百万吨中小冷库，足够用了，老百姓再也不会为买难卖难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