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是阿赞山浮吗?”
“是哪位?”
“我从小有那里要来的你的联系方式……是泰国合艾警察局的素察,素察·阿南塔拉。”
屋顶的雪化成了雪水正顺着排水管道流下来,庆祝即将到来的元旦用的红灯笼欢乐地在半空打着转儿。
“素察·阿南塔拉警官,小有是……啊!哈哈,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是案件的事。”
“请说。”
手机那头略微沉默,似乎是下不了决心但又非说不可。
“……唉,也或许是我想多了吧,这种事怎么可能和那个孩子有关,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个善良的人。”
“嗯?什么事?和谁有关?素察·阿南塔拉警官,你打给我的可是跨国电话。”
“还记得受害者当中唯一辨别出身份的人吗?被阿赞山浮你称为朋友的那位女性。”
“西尼?”
“对,是这个名字没错,在她的衣物里找到了一样不属于她的东西……一片吉他拨片,上面有半枚指纹。”
“你们认为是凶手的?”
“认识的人说西尼从来都不会表演乐器,她的朋友里也没有会弹吉他的人,除了这一假设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倒也未必……指纹匹配出来了?”
“说起来,阿赞山浮和我最近也是才参加过那个人的葬礼,就凭这一点我也不想相信他就是凶手。”
“您和我都参加过的葬礼??是石……只凭半枚指纹就能确认吗?这可是凶杀案,不在场证明、作案动机什么的都核实过了?”
“……唔,恐怕只是被指纹的结果给震惊到了……看来凶手果然不会是那个孩子是吧?”
“欸……也许吧,现场不是凶手特意摆放过的吗?刚好有半枚指纹的吉他拨片……这样的破绽有些刻意了吧?”
“嗯!”手机那头的人声音里过分用力地表示赞同,“阿赞山浮,有时间再到合艾来吧,来做客也好。”
“也许会去,到时候可就麻烦您招待一下啦。”
“哈哈,随时欢迎。”
听筒里的忙音和远处的爆竹声同时落幕,山浮放下手机走到屋外去看,只觉得这一刻有着恍若隔世的错觉。
从那件事后,云雾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左手指缝间流转,带动着周围的空气一直有股棉被被太阳暴晒后的味道。
就算是知道再多做几次这种事就会被云雾吞噬,但是没办法不去做,因为那哭泣的声音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右手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低下头去看还是那只像海盗一样的小蚂蚁,它一直不肯离开,就只好带上它一起回来。
像这样弱小的动物之灵一直都很少见,以科学的角度去理解的话,它们存在的纬度是无法感知到人类纬度的。
也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总是这样在手背上跑来跑去,难道还要另外去学习蚂蚁的语言吗?
“阿赞山浮?”
隔天后又接到了素察·阿南塔拉警官的电话,听起来他的心情比之前欢快了不少。
“素察·阿南塔拉警官。”刚刚吃过午饭的山浮正坐在二楼阳台的位置晒着太阳。
“关于之前的事终于有结果了。”
听到这里山浮始终觉得有些惊讶,这位素察·阿南塔拉警官为什么又要特意打电话过来,不过她也很快想到了什么。
“是关于不在场证明的事吗?”
“西尼的死亡时间被确定在十月上旬,而当时那个孩子不是已经被人绑架了吗?是的,关于那件事小有已经告诉我了。”
“……关于那件事……”
“我明白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们需要做出的决定,总之那件事成了无法作假的不在场证明。”
“这么说确实和他没什么关系啊。”
“虽然这样以来整个案件就没有了作案嫌疑人,但能证明他的清白实在是一件好事。”
“……您很关心他?”
“说起来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没办法,从他出生开始我们两家就一直互有来往。”
“是这样啊。”
“嗯,总之就是这样了,既然先前是我开始的让你怀疑那个孩子的善良,之后也该由我解释清楚才行。”
山浮默不作声地点头,真的只是这样吗?总觉得素察·阿南塔拉警官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出口。
之后没再聊什么,三言两语之间就结束了通话,但是心里的疑惑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又想起了事情结束后的那三次问香,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的灵魂,真是不应该啊!!
身体死亡后灵魂并不能立刻回到来处,因为只有在人世的记忆而没有关于‘家’的记忆。
通常要等上一周或者两周的时间,关于人世的记忆消退关于‘家’的记忆才会浮现,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除非……他在故意躲开我,好像也没有必要吧?他的死是谁也不能预料到的,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产生矛盾……
“阿赞山浮,听到了你那里传来的放烟花的声音,有多明亮?”
回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断断续续地跟山浮通过电话,其中联系最多的反而是帕阿赞巴裕。
“明亮,特别明亮,”山浮推开窗看着浮现在天边的彩色烟花,“真可惜帕阿赞巴裕你那里看不到,是很特别的美景。”
“哈哈哈,农历新年的时候阿赞山浮和车居士要到合艾来吗?宋卡府的烟花秀也是很漂亮的。”
“这个得看情况啊,车先生最近又接了生意,回来以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新年也不停下来吗?”
“大概是因为停不下来。”
帕阿赞巴裕低头仔细想着这句话的含义,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于是摇摇头把这个问题先丢到一旁。
“阿赞山浮,警局的素察·阿南塔拉警长是否联系过你?”
“嗯?是,他有打过两次电话来,不过我猜他真正想问的事一直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确实是这样的,其实素察·阿南塔拉警长现在就在我身边,我能把电话开免提吗?”
“当然可以,素察·阿南塔拉警官?现在可以把你心中的忧虑告诉我了吧。”
房间里的声音一下子都收录进来了,是炉灶上的水壶泄气的声音,也是因为难掩尴尬的羞涩笑声。
“阿赞山浮,没想到你都猜到了,确实是有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讲述的疑惑。”
“是很重要的事吧,从素察·阿南塔拉警官你最先想到的说起就可以。”
“最先想到的……唔,恐怕还是那个孩子的葬礼,因为当时有小有在场,总是给人一种他还活着的错觉。”
“恐怕参加那场葬礼的人都会这样想。”
“这样说也没错,可是……葬礼当晚我梦到他了,也不太对,我没看到梦里那个人的正脸,只是一个不停向前走的背影……”
“那个背影给您的感觉是他?”
“对,一直都是这样,地点是他们家门前的那条车道上,他一直在往里面走,我使劲跑也追不上,喊他也不回答。”
“听您的意思好像不止一次在梦里见过?”
“基本上是总能梦见,我倒也不害怕他,可是不明白他想要什么,每天晚上在梦里跑步实在是把我给累的够呛。”
“事实上从他去世开始我一直想找到他的灵魂,试了三次都没有什么发现,他好像是在躲着我。”
“这是为什么?”
“我也想不明白,也许……素察·阿南塔拉警官,如果在梦里再遇见他就让他来找我吧,我只有见到他才能知道为什么。”
“……恐怕也只好这样了。”
炉灶上扯着嗓子叫了半天的水壶终于被人拎了起来,开水冲入茶杯,搅的里面的茶叶一个劲儿地打转。
烟花的声音也停了,外面仍旧是黑漆漆的夜空,合上窗扇,屋里的热气立刻给出一个拥抱。
素察·阿南塔拉今天留宿在寺内,隔壁就是帕阿赞巴裕的房间,眼皮缓缓落下的时候还能听到大厅内做晚课的声音。
风吹在街道上‘呼呼’乱响,树叶也都齐整整地拍起手掌,眼前的场景一阵抖动,不由自主地又在车道上跑起来了。
【阿余?等等啊!你走那么快要去哪里?】
【阿余?你是阿余吧!到底有什么话想告诉素察叔叔呢?】
【喂,那个叫山浮的女孩子你还记得吗?又是侦探又是阿赞的那位?】
【我跟她说了梦见你的事,她说你在躲着她,为什么呢?】
【阿余,你是舍不得敦哥和災姐吧,你放心好了,小有有很好地照顾他们两个。】
【阿余,还是不要再走了,我实在是追不上你,把你想说的话告诉我好吗?】
【阿余……】
也许是这些劝慰起作用了,那道背影真的停下了,这一次,素察·阿南塔拉跑到了背影身后。
【我说阿余啊……】
素察·阿南塔拉刚把手搭到背影的肩膀上背影就消失了,他愣怔了一会儿,还四处翻找了一下。
【阿余?你是离开了吗?阿赞山浮还说要跟你聊聊来着,你能听到吗?阿余——】
房间里漆黑一片,一点白光在那里晃来晃去,不对,不是白光,是一只云雾凝结出来的小蚂蚁。
小蚂蚁察觉到了什么,剧烈地抖动起触角,那一片刚刚从手机屏幕里渗出来的云雾被它吞进了肚子里。
现在,它好像长大了那么一点儿,并且顺利地在搭在抱枕上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爬痕。
是这样的吧?小蚂蚁爬到高处去看着自己的杰作,是这样没错啦,人类行走的那种黑色的地方就是有这样的标记。
不过那种地方用人类的说法该称作什么呢?直线?气味指引?还是有什么更简单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