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混乱到底是怎么开始的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追溯机器记录的画面也看不出源头。
枪声带领着山浮找到了事发地点,慌乱的人群分散出了两个奇怪的包围圈,而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死人。
一枪爆头,开枪的人要么是个神枪手,要么只是单纯的运气好,鲜血正在死人的身下蔓延。
“他死了。”
这是山浮闯进另外一个包围圈里时听到的第一句话,说这句话的人双手鲜血淋漓,而另外一名死者正倒在他怀里。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血液流淌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逐渐变得冰冷。
“我很抱歉让你们经历这样的不幸,”萨米(Sammy)向着人群中的女士走去,“您可以称呼我为萨米,接手这场悲剧的本市高级调查员。”
“阿赞山浮,遇害的死者石余是我们的朋友,这场旅行没有如我们预期的那样美好。”山浮回应着这位警务人员的问话。
“您是一位阿赞?请原谅我刚才没看出您的身份,请问你们是从哪个方向来到亚罗士打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黑木山关口,事故发生前我们才向机场工作人员递交了在关口领取的可追踪徽章,这您可以去求证。”
“我会的,那么你们几位具体是什么时间到达的苏丹阿都哈林机场?又是从哪里出发的?目的地是哪儿?”
“到达时间您可以去查我们的购票时间,应该是上午十点多,从市区的一家医院出发,要去吉隆坡国际机场转机回泰国合艾。”
“从医院出发?”
“前一天我们自驾游的汽车刚刚在路上发生了车祸,原因是有不明人士向我们的车开枪,这您也可以询问当时接警的警务人员。”
“我一定会的,现在来说说案件发生时的情况,您当时在哪儿?和您同行的其他人又都是什么情况?”
“我正要离开洗手间,那位帕阿赞巴裕和侦探车先生还在原地,也就是咖啡店,石余和路有当时也去了洗手间。”
“您说的都是真话?”
“我有什么理由撒谎?”
“案发现场在面包店附近,离您所说的咖啡店相隔甚远,如果您和受害者都是从咖啡店出发去往同一个方向的洗手间,那么受害者为什么没有原路返回?”
“距离我们的登机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大家想四处走走不也是情有可原,这里可是免税街区,本意就是让游客们打发时间的吧?”
“哈哈哈,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您是听到枪声后才跑去的案发现场?”
“是。”
“那个被机场执勤人员击毙的男子您和您的朋友们并不认识?”
“从来没有见过。”
“也许有人认识呢?”
“至少我没听到有人那么说,那完全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萨米托起下巴,揉搓着又冒出来的胡茬,仔细斟酌着这番对话当中的真假成分,很快门外有警员把他叫了出去。
“请等我一下。”
这件事实际上没什么好调查的,那个凶手,也就是被机场执勤人员一枪爆头的是个国际通缉犯。
把摄像头拍下的那张还没有爆开的脸输入罪犯资料库,关于他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自己跳了出来。
代号D,名字后的头衔比他自己的命都长,当然都不是什么好头衔,有时候接受雇佣杀人,有时候因为恶趣味杀人。
总之在D冰冷的尸体上搜到了他杀害无辜游客的用来刮胡子的刀片,上面有D的指纹有受害者的血液。
这是萨米从警以来经手的最轻松的案件,理清头绪整理案情都没用上一个小时,不过相比那个因为一发子弹又是升职加薪又是褒奖访谈的家伙,还真有那么点儿小失落。
“阿赞女士,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萨米回到机场冲做临时审讯室的房间,“你的朋友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意外事故,凶手也已经死了,留给我们的只有一些文字工作。”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也许继续你们的行程,或者改签机票并联系那位不幸遇难朋友的家属,好让他们可以来认领遗体。
当然,我们也会通知泰国警方,由他们再转告死者家属,当然,那样势必麻烦许多也要花费很长时间。”
“我们会留下等他的父母来认领遗体,他现在会去哪儿?”
“殡仪馆,我会留下一辆车送你们过去。阿赞女士,人生就是这样,意外时有发生,请保重自己。”
山浮低下头,他们……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当初言之凿凿地要把石余活着带回家,除掉了那些恶贯满盈的坏人,果然也该顺带着除掉那些以金钱为目的的人。
事情的真相只能留存在不为人知的黑暗里,雇佣杀手D的人是那位班汗先生?还是那个利用网络虐杀同类的变态?
唉,只能是这样啊,让那辆在浓雾中的车再跑远一些,等乘客们到齐之后再奔向死亡。
指尖传来僵硬的钝感,就算不认真去看也能发现左手的尾指其中一截已经变得几近透明的琥珀状。
又是一个其他人发现不了的秘密,为什么不让问香师拥有同伴呢?明明是为了帮助灵魂看到人世,为什么要如此孤独地承受呢?
“小有。”
许災紧紧抓住路有的手,仿佛隔壁房间里焚烧的只是一具陌生的尸体。
石敦也站在路有的身边,形成了诡异的‘一家三口’的画面。
小小的陶瓷罐放下了一个人的全部,骨灰的余热慢慢散开,这将是生命的最后的温度。
“一起回去吧。”
山浮和车黎只是刚刚看过来,路有立刻这样说道,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只小小的青瓷。
“可以吗?”山浮反问,“我和车黎还有事要暂时留在泰国,住在那里的话有些唐突吧?”
路有摇摇头,“没关系的,石叔叔和许阿姨喜欢我和石余的朋友们住进家里,房子就是要供人使用才有价值。”
“那就打扰了……石余的丧礼让我们也参加吧,虽然只是雇佣关系,但对于事情如今的后果也有些愧疚啊。”
“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石叔叔和许阿姨出发的时候家里的用人已经着手准备灵堂,听说丧帖也已经派发出去了。”
“是吗……”
“对于石余的死也请不要介怀,要说该愧疚的也是我才是,那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是我,没能保护他的也是我。”
“是我们都没有保护好他。”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泪又要流出来了,白白付出了努力也没能阻止那份生命的逝去。
车黎察觉到山浮的情绪变化,安慰似地抱住她的肩膀,这样瘦弱的身体是怎么承受问香带来的悲伤啊!
得到石余去世的消失后,正在住院的加里和利奥也赶来了殡仪馆,远在泰国合艾的班锺哥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这种心境下实在没办法再走进苏丹阿都哈林机场,他们一行人分乘三辆出租车经由公路前往马泰边界的黑木山关口。
之后搭乘从中国大陆开出的‘一带一路’高铁回到泰国宋卡府,家里的用人已经安排好车辆接站。
因为不了解丧礼的相关习俗,山浮和车黎在上香后便匆匆退出了灵堂,近乎安静地待在别墅的后院里。
帕阿赞巴裕到前面祈冥福去了,加里和利奥代替班锺哥上香后就离开了,路有一直陪着许災石敦夫妇。
夜色越来越深,来上香的人依旧没有减少,有不少石余的朋友,像路有形容过的一样,都是一些蓬勃朝气的年轻人。
住宿的客房和之前一样的安排,回到房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一点多,香烛的气味浸染着四周的墙壁,久久未绝。
房间里没有亮灯,窗纱随着冷气的吹动轻轻摇摆,一点红光在不完全黑暗的空间里极为醒目。
“灵魂不在了吗?”
层层叠叠的轻烟四处飘散,虽然是向下流淌却没有形成云雾,也没有动物之灵赶来帮忙。
直到线香燃尽什么也没有发生,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或许离去的人确实没有不舍得的遗憾。
知道是这样好像突然轻松了不少,就算是匆忙离世也没有什么不舍,是因为有路有的存在吧。
长出一口气,倦意也抵挡不住地袭来,柔软的床铺里终于躺进去一个熟睡的身影。
地上的香灰暂时没有清理,猩红的火焰正在慢慢燃尽,点燃它的人没有注意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千辛万苦爬来的一只小小的海盗蚂蚁的工蚁昂起头卖力地挥舞着它的触角,浓稠的云雾正把它包裹其中。
不幸的是线香要燃尽了,没有问香师的赋予其中的灵力,迟来的云雾也即将散去。
海盗蚂蚁属的工蚁无奈地爬进线香的灰烬里,只好把线索留在这里面了,该怎么表达呢?
夜色渐深,线香的灰烬里留下一条笔直的虚线,难得一见的工蚁之灵回到了大自然之中。
小工蚁之灵确实努力了,但这间房间里却出现了某种它无法预见的特殊事件,一台扫地机器人被意外启动了。
那些灰烬啊,消失在了扫地机器人短短的触角之中,同时消失的还有小工蚁之灵留下的线索。
死去的人究竟想诉说什么呢?现在我们只好独自想象来弥补这一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