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小有!”刚一进门眼尖的素察·阿南塔拉就快步走过来,“你去了哪里?让墩哥和災姐着急的都快要报警了。”
“素察叔叔,萨瓦迪卡。”路有双手合十赶紧打招呼,“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位帮手。”
素察·阿南塔拉有些不太高兴,“小有,这种事有我们做就行了,你就不要多操心了,好好在家陪着墩哥和災姐。”
“是我那天没有追问石余到底要去那里,素察叔叔还是让我也尽一份力吧,不然我心里会十分难受的。”
路有很是诚恳地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惹得石余的父母双双满眼泪花地看着他。
“你们是从中国来的侦探?”想不到这位素察·阿南塔拉警官还会说中文。
“车黎,职业侦探,您放心,我们也只是想尽力帮路先生寻人,绝对不会打扰警方做事。”
“石先生和我都是很好的朋友,能有更多的人帮忙找到石先生的儿子我也很高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可以向我开口。”
车黎牵动嘴角,在脸上扯出一个十分标准的职业微笑,作为一名职业侦探,就是要有能力与任何人打交道。
“这位侦探女士怎么称呼?”素察·阿南塔拉不只是在闲聊,他也是在漫不经心地审视这两个人。
“啊,山浮,”山浮显得有些慢半拍地介绍自己,“方便问一下当前的情况吗?听说石余先生已经失踪了很长时间。”
“到今天为止是十二天,警方那里的消息很不方便泄露,只能说目前还没有接到任何勒索信息。”
“所以目前是以绑架立案?”
“石家的资产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女士,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为了钱而铤而走险的人。”
素察·阿南塔拉笃定这样的判断,也是因为凡是绑架富商子女的案子,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为了勒索钱财。
那位泰国警察很快就走开了,显然他也不觉得车黎和山浮这两个人能对他的职业生涯构成什么威胁。
“石居士,”隔着一根刻满浮雕的柱子,有人在对石余的父亲说话,“今天的祈福就结束了,有居士回家之前我会一直来为他祈福的。”
“辛苦您了,帕阿赞巴裕,”石敦虽然不信这些但还是恭敬地向僧人道谢,“请替我向同帕拉先生道谢,相信石余也会感知到的。”
车黎和山浮虽然也学着双手合十,眼睛却都盯着柱子后面,一是好奇,二是想着该怎么和对方谈谈。
帕阿赞巴裕刚才在楼上就看到有辆车进了院子,之后又听到了有居士的声音,这才急着下楼来。
“请问这两位哪位是中国阿赞?”帕阿赞巴裕一眼便注意到了屋中多出的两个陌生面孔。
山浮把合十的双手放下,“是燃香问鬼事的问香师,在中国没有阿赞这样称呼。”
“所有值得尊敬的人都是阿赞,阿赞会说泰语?”
“现在会了,问香师和鬼神一体,它们会的问香师就会。”
“我只管替别人祈福不做法事,阿赞为什么想找我聊聊?”
“帕阿赞是真有修为?”
“修为只是一种人生境界,也许有,也许没有。”
“我想请帕阿赞为别人祈福,这件事我也可以做,但难得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人,所以我准备偷一下懒。”
“知道名字就可以,为他人祈福也是一种修行。”
“路先生,”山浮忽然停下与帕阿赞的交谈,把语言切换成中文模式,“可以请这位帕阿赞参加问香吗?”
“如果阿赞不介意,我可以参加。”帕阿赞巴裕说出略显生硬的中文。
“那么今天晚些时候您就知道了,相信我们都能帮到石余先生。”
帕阿赞巴裕便转过身去找石居士,说明了想今夜留在府上好进行夜间祈福的请求。
石敦、许災并没有听到帕阿赞巴裕在门口和路有带来的人说了什么,但这是帕阿赞巴裕的请求便也就立刻答应下来。
石余在家里的房间是二楼,又直接通向宽敞的露台,胆子大一些可以直接从这里跳进泳池里去。
“还真是奇怪!”虽然听路先生那样说过,但真正看到石余的照片还是让车黎发出一声惊叹。
帕阿赞巴裕把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单人照上,“我第一次见有居士和余居士时也觉得惊奇,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竟然能长的如此相像。”
山浮把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坚决不碰这房间里的任何东西,“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和路先生你完全没有差别,石先生的父母通常怎么分辨你们?”
“也许是看言谈举止,”路有自己也说不上来,“事实上如果我和石余不先开口称呼长辈,石叔叔和许阿姨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帕阿赞巴裕能分辨出来两位的不同吗?”山浮反问这位石家的贵客,“也许不那么熟悉反而能看出细微的差别。”
帕阿赞巴裕点头,“确实如此,有居士比较安静,每次见他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发呆;余居士则总是热情洋溢地待在人群当中。”
“那如果恰好两个人坐在一起呢?比如是在工作室那样的地方见到他们,那种情况下又该怎么分辨?”车黎好奇地追问。
帕阿赞巴裕思索了片刻,“眼神是不一样的,余居士的眼神里总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安静。”
“阿余不在这里?”
听到一声质疑山浮便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不等周围的人做出回应,她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如果有人此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能发现原因。
进门后山浮一直没有动地方,离房间里的东西恨不得都八丈远,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滚来了一颗串珠。
小小的还不如一颗黄豆大,不偏不倚地停在山浮的脚边,溜进房间内的太阳让它在地面上折射出一个淡粉色的光环。
先说说此刻房间内所有的位置。
路有一进门便向里面走,在车黎发出惊呼时他正好走到露台附近,几乎是再向前走个一两步就可以离开房间。
车黎进门后首先打量的是左手边的亚克力格子,几乎铺满了一整面墙,里面摆放的是石余每年生日时最喜欢的礼物。
屋子里满满当当的让山浮看不出哪儿还有空位,只向门内走了四步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帕阿赞巴裕从山浮身后右侧绕出,站在银灰色的衣柜和床脚之间,黑白格子的地毯环绕在床榻周围。
“出什么事了吗?”帕阿赞巴裕疑惑地靠近中国阿赞,她的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别过来!”山浮制止不及,帕阿赞巴裕的手已经贴近她的肩膀,一瞬间的他也僵住了。
两人的异常反应把摸不着头脑的车黎和路有急得险些失声大叫,反应过来的车黎迅速绕过山浮关上房间的门,并让靠近露台的路有把遮光帘拉起来。
“阿赞,我不明白,这些是什么?”帕阿赞巴裕把手收回来,显然已经晚了,一阵看不到的气流正从四面八方吹向他。
“这要看帕阿赞巴裕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吗?”山浮慢慢地俯身,把那颗串珠夹在指尖拾起来。
“……人死后既有转生,有转生则必然有灵魂。”这阵气流直入五脏六腑,让帕阿赞巴裕既惶恐又疑惑。
车黎把床脚凳搬到山浮近前,但她此刻根本不能有任何大动作,便又叫车黎把床边的地毯随便丢过来一块。
“帕阿赞巴裕也坐下吧,”山浮慢慢招手,“动作尽量放慢,呼吸尽量放轻,你和我现在是闯入灵魂世界的烛火,可是被不少家伙盯上了。”
帕阿赞巴裕更加不解,“鬼不就是灵魂?人的灵魂不就是鬼?”
“当然并不是,《天公地道》一书中记载:鬼是人之求之不得,而灵魂是人之最初。”
这种说法帕阿赞巴裕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是求之不得?什么又是人之最初?”
山浮盘腿坐定,“一切所思所想都是求之不得,懵懂无知便是人之最初。”
“那么人死后先化为鬼还是先生出灵魂?”帕阿赞巴裕提问时忘记了放慢动作,他才坐下,指尖便结出一片霜花。
“别担心,”山浮轻声告诉帕阿赞,“一旦问香开始那些围绕着你我的灵魂就会离开,你指尖的霜花就会消失。”
又接着说道,“鬼自脚底而出,灵魂自头顶而出,不分先后。鬼尚且还有人的一切习性,灵魂则纯净如白纸,轻灵如烟雾。”
帕阿赞巴裕凝视着指尖的霜花,“我眼前所见是否真实存在?既然到处传诵的都是灵魂入轮回,那么鬼去了哪儿?”
山浮认真想了想,“鬼入地狱承担责罚和业障,而灵魂归去来处,来处是一片虚无,是神鬼都到不了的地方。”
帕阿赞巴裕更加不明白了,“既然是神鬼都到不了的地方,阿赞你又怎么能感知到灵魂?为什么连我也陷入其中?”
“帕阿赞巴裕说反了,是灵魂感知到了我,而不是我感知到了它们,问香可以为它们短暂呈现这个活着的世界。”
山浮摊开掌心,一团云雾乍现其中。
“帕阿赞巴裕你感知到的只是灵魂的悸动,它们感知到我时会把距离我最近的活着的灵魂也卷入其中。”
“这是灵魂的一呼,是结在所有灵魂中的印记,但只有被唤醒后才能被来处的灵魂感知。”
帕阿赞巴裕凝神去看,中国阿赞掌心的云雾便又消失了,等他不经意间去瞧,云雾却又出现。
帕阿赞巴裕摊开他的掌心,片刻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蜷起,“说了这么久还没请教阿赞的名号?”
“山浮,山水的山,沉浮的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