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并不十分听得清,只隐约听得“私牢”“兄弟”几个词,屋内的寂静却是静得可怕,丁点儿的响动便会让她的神经变得紧张。
时而紧绷,时而放松,却始终没办法真正松懈下来,很快她就感到疲倦困怠,靠在床头昏昏欲睡起来,因心中压着事情,又担心谢峰会推门而入,睡睡醒醒,并不能安心,一直到半夜,忽然惊醒,伸手摸了摸额头,已经蒙了一层冷汗。
屋里什么人也没有,她推开门,院子里也没有人。
明月高悬,又像是困在四角屋檐里。
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声,时而几声虫鸣鸟叫,一切安静的仿佛在梦中。
也许这本就是一场梦,荒诞又古怪的梦,等她醒来,什么古代,什么男人,统统化成一场泡沫。
然而当她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转身回屋却不小心提到门槛时,柔软的睡鞋并不能阻挡多少力,很快那股强烈尖锐的刺痛明晃晃地告诉她,这并非梦境。
唐宛疼的几乎直不起身子,等那股剧烈疼痛缓过去后,她单脚跳着回到床上,刚才那些忽如其来的缥缈的淡淡寂寥情绪也被这肉体上的疼痛给转移了,她抱着脚丫子疼的龇牙咧嘴,心道:生活可真是操蛋啊。
经了这一场,她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噩梦也没有来找她,一觉睡到早上,直到脸上被扔了一件衣服。
她睁开眼,谢峰站在她床前:“把衣服换上。”
她坐起来,这很明显是一件侍女服侍。
谢峰并没有出去的打算,坐在桌边喝茶,唐宛委婉的表示自己的需求,然而他并没有女性换衣时需要转过视线的自觉,坐在那里屹然不动。
唐宛轻轻叹了一口气,下床的时候脚还有些跛,谢峰注意到了,问她:“脚怎么回事?”
她不想多言,只道:“不小心撞到的。”
谢峰不再说话了,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倒茶,细细的茶水往下流,直到流出杯口了,男人才放下来。
茶杯外圈溢出了一圈水渍,他丝毫没有在乎,杯沿触上嘴唇。
里面唐宛走到屏风面前,她站在里面往外面看过去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似乎正在喝茶。
从外面看应该也同她差不多,瞧不出什么,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春凳上,背过身子去解衣领上的扣子。
她动作很快,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就要去拿春凳上的衣服,因着脚上的伤一时没站稳,倒是将屏风撞斜了一点,凳子被带的刺啦一声往外走,衣服也半掉不掉的。
她弄出这样大的声响,身子一时愣住,然而谢峰那里并没有动静,也没有出声问她。
她微微侧过身子,看了一眼旁边离她有些许距离的衣服。
就算从外面看,也只能看见从屏风里伸出的一只手,于是心下稍安,微微俯身,连忙伸手将衣服从春凳上捞了回来。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男人似乎刚倒了一杯新茶,杯沿抵着唇,见她出来,往这边看了一眼,将茶水一饮而尽。
微凉的茶水流过喉口,男人放下杯子,声音微微有些暗哑:“走吧。”
在他将侍女衣物扔给她的时候,唐宛就知道了他的打算,一句话也没有问,跟着他下了船,只是代价也显而易见的,中途没有机会离开,只能跟着进入他的府邸。
谢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不悦地叫她站近些。
唐宛往前走了两步,他还是不满意,叫她再近些,直到她站在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方才满意。
谢峰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对这身打扮很是满意,尊卑一眼可见。
一坐一立,在一众惊诧的视线中,只听他随意道:“不愧是奴婢出身,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服侍吧。”
谢峰此人,很是锱铢必较,不仅将她当婢女一般使唤来使唤去,还什么都不愿说清楚,偏叫去猜他的心思。
唐宛又不是他肚中的蛔虫,又如何知道他心中想法。
一日,谢峰忽然放下手中筷子,指着桌上的鱼说道:“我今日不想吃清蒸鱼。”
这样的事情,她处理起来已经很是顺心应手:“那将这份撤下去罢。”
谢峰又道:“我又没说不吃鱼。”
“那我叫厨房给你做红烧鱼?”
唐宛见他不说话,吩咐侍女去厨房去做一份红烧鱼端上来。
谢峰也没制止。
一日,谢峰忽然心血来潮,叫她坐下来一起用饭。
那时他临时改变主意,催促一道菜肴,唐宛不知往厨房跑了多少次,厨娘都被她催促烦了,不耐道:“庖厨一事,最是不能急躁,每一道菜都有每一道菜的做法,这个讲究大火快炖,那个则是慢火细炖,若是在其中一道工序上出了差池,这道菜就全毁了。”
厨娘说得话虽是这个理,可谢峰那里可等不了,是立马要给他送过去的。
可见厨娘不紧不慢地准备,唐宛心里明白,这道菜大抵是不能按时呈上去了。
真要说起来,这世上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慢有慢的法子,快也有快的法子,端看做事的人愿不愿意罢了。
于是她也不急了,沿着走廊慢悠悠地走回去,还未进门,就听到谢峰阴阳怪气的声音。
她也不辩解,等他发完怒问起,才将厨娘的说辞原话奉上。
谢峰听完,果然更加生气了,抓起桌上的筷子,就朝她扔过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生气了,他似乎有躁郁症,情绪一波动,但凡身边有什么东西,就要随时准备着他会扔过来。
只是那个时候,她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一时竟也忘记躲开,呆楞地看着那银箸筷当头砸过来。
谢峰见那筷子真的砸在她头上,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接着便是暴怒,也不知是不是准头不好,没有砸在他想砸的地方,抓起一个瓷碗,又要当头扔过来。
唐宛这会儿是真的被吓住,怔怔看着暴怒的男人,犹豫着要不要躲开,毕竟他手里是个货真价实的瓷碗,若是真的扔过来,只怕当场就要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