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道,却听后面传来应淮的声音,“婶婶,且慢行一步。”
林霜停下转头看向男子,依旧是芝兰玉树的样子,很难想像这样的人方才在堂上对着江牧大打出手。
不过林霜并不觉得如何,若应淮什么都不做,她反而会瞧不起对方。
“有事?”林霜问。
应淮站定在她面前,掐紧掌心缓了缓因跑动剧烈跳起来的心律,才道:“婶婶,母亲她……爱子心切,方才有许多话护说的——”
“你在替她道歉?”林霜截断他的话。
应淮微怔,很快点头应下。
“你难道不怨我?毕竟江牧向大理寺告状,你殴打朝廷官员,即便他是再小的官,你也同样没有好果子吃。”林霜弯唇问。
应淮脸上却浮出一抹淡笑,“这是我应得的不是吗?”
林霜自上而下打量了他片刻,对方不论神情还是姿态都平和无比,就像真的对可能施加于身的责罚全盘无条件地接受一样。
她摆手哼笑了声,“道歉就不必了,还是回去安慰安慰你母亲和妹妹吧。”
说完转头便走。
应淮迅速看向对方的背影,眼中滑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柔情。
他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从前没有人发觉,往后也不会有。
他会按照母亲的要求娶妻生子。
而林霜,会在他的心底最深处,谁都无法夺走。
看了一会儿,应淮也转身离开。
对于林霜方才那句话倒并没有过多揣测,只以为是江牧和江家倒霉,自己妹妹也跟着受苦。
而直到次日,他才晓得林霜那句话的深意。
因为应兰和江牧和离归府了!
大房宅院。
应兰扑在桌子上,哭得撕心裂肺。
姜氏气地来回踱步,手中绣帕几乎被绞断,“定是林霜那个贱人干的!定是她要挟江牧同你和离的!”
应兰抬起头,双眼红肿不堪,摇着头道:“我也不知,只是昨日归府后,江牧一定要同我和离,若我不同意,他就要休以无所出为由休了我……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同意……”
“娘,我该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办?”
姜氏皱紧眉头看向自己女儿,厉声斥道:“能怎么办?和离书都按了手印你才回来哭诉有什么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应兰吓得鼻息一抽,紧接着哭得更加伤心。
“哭哭哭,就知道哭!”姜氏心里愈发烦躁,“你要哭,干脆去侯府去暮雪斋哭,到林霜那个贱人面前哭!叫她听听她都干了什么好事!”
“娘!”应淮立马扯她到一边,沉声道:“别说了,妹妹已经很伤心了,你骂她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姜氏当然知道,只是有些情绪不吐不快。
她唇角抿直,半晌吐出一口浊气,道:“她昨日和江牧一同去大理寺,两人定然私下里做了什么交易,江牧与你妹妹和离肯定就是她撺掇的。这个贱人,从前真是小看她了。
只是怎么都好,她怎么能让你妹妹和离?!分明可以要挟江牧,让他把外面那个妓女打发走就是。她根本就是诚心捣鬼,当初你妹妹与江牧的亲事找她帮忙,她就百般不乐意……”
“娘。”应淮不赞同地唤她一声,“我倒觉得婶婶做得没错。事实证明,江牧确实不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即便今日让他舍弃那个妓女,难保不会出现下一个,且他与江家本身就对妹妹有成见,长久以来也不亲近,这样下去,妹妹即便是江夫人,又有什么意义?”
说着,应淮转向应兰,“你好好想想,你在江家过得舒心吗?你真愿意一辈子和江牧这种人过?”
应兰愣住,连哭泣都暂时性地忘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若是和江牧和离,那她以后再想找个人嫁就太难了。
不仅如此,她还畏惧旁人的指指点点。
一个像样的世家贵女,是不能又和离这样的污点的。
可像哥哥说的那样,她真的愿意和江牧那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吗?
应兰垂下头,心底竟然隐隐排斥。
见应兰不吭声,姜氏当即冲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心里不舒坦,也总好过被外边人都唾沫星子淹死。反正我不管,林霜搅和了兰儿的亲事就是坏了她的一辈子,这件事我不可能善罢甘休!”
应淮见姜氏还是执迷不悟,一门心思想要和林霜作对,加重了语气道:“您别忘了,到现在大理寺还没人找上我,说明什么?”
姜氏脸色变了下,转瞬又恢复如常,“就算是她林霜做的,那肯定也不是为了你好。哼……说不准就是江牧自己心虚,害怕咱们知道他江家的银子来历不明,不敢在大理寺捅出你打他的事。”
说到这里,姜氏忽然眸光一闪,“既然你妹妹和江牧已经和离,那江家若再出什么事就与她无关了不是?”
应淮立马会意,当即低吼,“娘,您在想什么呢?!江牧同意和离,自然是和婶婶脱不了干系,您这时候再秘告江家,岂不是让婶婶难做,让应家落人口舌。”
姜氏扭头瞪他,“我就是要让江家和那个贱人不对付。江家的家底就算真来的不清不楚,那也不是三两日就能查清的,期间江家定然会把所有矛头都指向那个贱人,我看她到时怎么收场,怎么好意思还霸占着管家的权利。”
“而你,我一直都和你说,你比应珣强多了,凭什么长平侯府什么都是他的,你却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个,姜氏面色几乎扭曲,“最好把那个贱人拖下水,让她滚出长平侯府!”
“您想错了,江家如果真要对付婶婶,那也是拿整个长平侯府来斗,长平侯府若真出了什么事,对我们大房又有什么好处?”应淮面目沉沉。
“什么好处?我心里畅快就是好处!自从你爹去世,我们大房过得是什么日子,寄人篱下啊!”姜氏满腔怨恨仿佛已到极致,必须要释放出来。
“她林霜问都不问咱们就让江牧和兰儿和离,她眼里哪里有我们大房!我为什么还要顾及她,顾及长平侯府,我偏要他们都不好过!”
应淮眼看自己母亲疯魔般的眼神,知道无论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索性一言不发,转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