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脸一黑，但顾及着什么，没有吱声。
反而是梅三娘含着淡笑转身，“您说笑了，我们赌坊可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开门做生意的。”
林霜眉头微挑，心想信你个鬼，却也懒得戳破。
“他是谁？”她一只手搭在栏杆上，问。
“京中新贵顾侯的亲信，叫程城，在军中有一定的地位，来过几次，次次惹事。”梅三娘看着底下，面色转冷。
顾侯？顾阅川？
林霜微怔了半秒。
自从应家被围，顾阅川帮她们走了一趟吴郡，这之后两方就没再有联系了。
她是有心想要道谢的，但听说这件事之后，顾阅川自请去北地军营待了好一阵，说是自请，但她心知必然是他爹为惩戒罚他过去的，也知顾家对应家现在的态度是避而远之。
因此，这谢意至今还在她心里酝酿着，道不道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还她妈让老子还银子？老子还，你敢收吗？啊！敢不敢收？！”底下程城一脸嗜血地拎着一个赌坊手下的衣领，说一句，一只拳头便往那人脸上砸一下。
那人的脸瞬间青肿，鼻血喷涌，到后面已经像一摊烂肉一样挂在程城的手上。
其余人被分别控制着，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子这条胳膊可是价值千金，给你！都她妈给你！”血气越浓，程城越兴奋，下手也越重。
跟着他来的人个个看猴戏一样，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全然不把人命当命的样子。
要说像什么，林霜想了想，觉得这几个人如同被关在笼子里刻意表演着温顺的野兽，一旦找到了突破口，就控制不住地要宣泄心底深处积攒过多的暴戾。
看来跟着顾阅川回到上京城这些日子，真是憋坏了这一群嗜血的牲畜。
“要死了好像，”林霜淡淡说了一句，跟着弯唇，略带嘲弄的语气道：“你的人，你不救？”
梅三娘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死的，骨节发白，她身后的刀疤男几次想要下去，都被她拦着。
“侯夫人不必激我，没用。”她下颌收了收，声音淡漠。
顿了顿，补充道：“死不了，他们还不敢当众杀人。”
林霜嗤笑。
知道她是不敢惹事，宝贝外甥刚认回来，身份又特别，现在的梅三娘，就像是守财奴，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胆战心惊。
要搁以前，甭管打不打的过，只怕早就命令刀疤男下去对峙了。现在的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顾阅川和谢必安早晚得相识。
更不知道，顾阅川将会成为谢必安手下的一员猛将，为他称王称霸扫清障碍。
因此，她勾唇笑，这个契机不妨由她来挑起。
“喂，底下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主人在上头看着了，你们识相的，还不快快停手磕头认错。”她双手搭上栏杆，冲梅三娘戏谑地扯了下唇，朝下喊道。
梅三娘的脸登时黑透，林霜怀疑若不是自己身份在这儿，她能当场掐死自己。
底下程城一听声音，当即抬头看去，跟着淫猥一笑，“我当这群杂碎的主人是谁，原来还是个美娇娘，不对，有两个。”
他甩手扔掉手上的人，后退两步，一脚踢起早掀翻在地的长凳，抱手懒洋洋地坐下，“下来吧，让爷仔细瞧瞧，兴许哄得爷高兴了，爷今日就放过你们了……”
他身后那几个人登时哄笑，朝二楼招手，“下来，我们程哥器大活好，你们不吃亏，哈哈哈……”
程城显然听得很受用，一双狭长的眼满是邪气地上下打量起林霜和梅三娘。
南昭浑身戾气暴涨，眉头紧锁，身形一动，人已经跃下二楼，长刀向程城劈去。
程城也是刀尖上舔惯了血的，反应极其迅速地侧头闪开。
长刀一击未中，顺势侧转，冷光微闪，刀锋切向程城尚算俊朗的脸。
程城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生死一线间矮身躲过，与此同时劲腿扫向南昭下腹部，身形也因为惯性砸向后面的长桌。
一时间桌椅被砸地粉碎，程城自己勉力站稳，才不至于狼狈摔倒。
“身手不错啊……”他抬手抹向自己脸颊，放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
方才他虽然避得足够快，但还是被划了一指长的伤口，而对方，却是衣角都没让他碰到。
“对付你，绰绰有余。”南昭浑身散发着冷意，扬起自己手上的刀，垂眸看去。
二楼，梅三娘哼了声，“侯夫人这手下未免也太擅作主张了，有空，不妨送给我来替您调教调教。”
她说着，瞥了眼自己身后的刀疤男。
意思是还是我的人听话，让他别动就不动，也算是报了方才刀疤男被折断手骨，还有自己被拱到火焰上的仇。
哪知林霜却无所谓地回道：“主子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傻愣愣地等吩咐行事，或许三娘觉得是听话，不过在我看来，这样的手下，养着实在无趣得很。哪一日刀架在脖子上了，搞不好手下还在犹豫要不要等命令才救。”
“当然，你喜欢就好。”她笑。
梅三娘一梗，却也无话可说，侧头狠狠瞪了眼刀疤男。
刀疤男眼底迅疾闪过一抹受伤，不过很快就转为对林霜更深的厌恶，这个女人一来，就没一件好事！
程城张口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腥甜的味道刺激得他头皮发麻，他嗜血一笑，动了动两条胳膊的关节，道，“那咱们会会，看谁先趴下。”
这是一对极其有力的胳膊，粗壮结实，隔着衣物都能让人感受到蓬勃的力道，力拔千斤亦不在话下的感觉。
林霜作为医生，对筋骨可谓熟悉到闭眼都能识出，她一眼便能瞧出这个叫程城的常年使用重兵器，上半截胳膊的肌肉异乎寻常的强壮。
难怪梅三娘方才笃定说他们不敢当众杀人，若是程城真敢的话，那别说挥下的十几拳，就是一拳，都能击碎人的头盖骨。
气氛一触即发。
程城眼眶猩红，一脸跃跃欲试。南昭依旧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就能感觉到他身上异乎寻常的冷酷。
“我说南昭，对方赤手空拳，咱们用刀，不是欺负人嘛。你看，他的脸都被你划破相了，要是不小心再伤了他的胳膊腿的，那不是让旁人说咱们胜之不武嘛。”忽然，林霜开口。
“听话，咱们把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