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粱国公府,找粱姑娘,让她把信带进皇宫,想办法交给晋王母妃。”应澄掰开一个手指,乖觉地数着。
林霜眼中带笑看着她,鼓励她继续。
“再去找常公公,让他找机会让陛下务必去见一见晋王母妃。”应澄又伸出胖乎乎的中指。
最后再伸出无名指,“然后,去如意赌坊找梅三娘,同她说您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侄儿的下落,让她打通大理寺的关系,务必确保大哥和二哥的安危。”
应澄说完,嘴唇翘起,等待林霜的夸奖。
林霜低头看她,“别忘了威胁她,若她做不到,那就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她侄儿的下落。”
王武“啧”了声,很明显对林霜教小孩子这种话有些意外,可能还觉得她可耻。
林霜扭头看他,微微挑眉,道:“还有你,应澄出去后,她的命我就交到你手里了,你要护她周全。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让她暴露。”
现在也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侯府看,一旦应澄暴露,在重重围困下跑到外面去了,若是被人发现,那就是长平侯府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便是有了证据证明自己无骨,日后也定然不会再被重用。
夜黑如墨,冷风吹拂下,竹叶互相摩挲发出沙沙不断的响声。
然而,林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将那些响动全部拉远。
王武正了正身子,沉声应下,“你放心,我王武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
密道那头,有人开始催促。
林霜拍了拍应澄的脑袋,“去吧。”
王武率先进入密道,里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应澄双手紧紧攥住衣摆,走到密道口,又不知为何脚步顿住,旋即迅速回身冲过去紧紧抱住林霜,哽咽着开口,“姨母,哥哥们会没事的,对吗?”
这个拥抱紧密而炙热,是林霜头一回在这个世界的拥抱,她回环住小姑娘的脑袋,坚定道:“会没事,相信我。”
应澄松开她的身子,狠狠擦了擦眼泪,朝林霜绽开一抹笑,跟着毫不迟疑地踏进密道里。
林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知为何,竟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她拢了拢披风,余光却扫到密道口南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于是朝他努了努下巴,“怎么还不走?”
南昭握了握手心,跟着快速开始动作掩埋密道口,将这块地伪装成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问你话了,怎么,会发脾气了,连我的话都能装听不见了?”林霜走到他跟前,抬脚踢了踢对方小腿。
别说,硬邦邦的,不愧是四方馆头一号的“打手”,一身精瘦的肌肉。
南昭身子微僵,半晌才哑着嗓子回道:“我们签了生死契。”
意思是我和你签了生死契,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可你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的奴隶。”林霜看着他不断动作的手,低低解释。
南昭的头低垂着,隐在黑暗里,根本瞧不见他的神色,“既然签了,那不论真假,对我来说,就是承诺。”
林霜抿了抿唇,将身上披风又裹紧了些。
身旁的人还在拢着枯枝碎叶掩盖洞口,一副不打算再和她说话的样子。
良久,她呼出一口气,“行吧,随便你。不过,要是咱们时运不济,死了你可别怪我。”
南昭“呜”了声,没有抬头。
林霜又看了一眼,随即转身便走远了。
她一走,南昭手下的动作瞬间便顿住了。
风声依旧,吹得寒气直往人颈脖子里灌,也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吹散在空中。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四小姐便开始病了,具体是什么病不清楚,只知道现在只有贴身伺候的丫鬟春婵能进她屋子里,其余人一概不准入内。
老夫人听闻应珣和应澄都病了,再加上现在侯府的情况也被丫鬟们刻意隐瞒,躺在床上闹着不喝药来逼迫林霜现身。
在如此两日后,林霜终于踏过门槛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您还在闹什么,是嫌现在麻烦事还不够多吗?”林霜站在床榻前,眼神极其不耐,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童一样。
老夫人被她的眼神刺到,狠狠拍了两下床榻,斥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以为我病了,你就能揽侯府的大权,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大权?侯府还剩什么大权?您别搞笑了,现在大家都不过是在等死罢了。”林霜讥诮一笑,故意道。
老夫人整个人怔愣住,反应过来后,喉咙好像被堵住,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你,你说什么?现在到底怎么了?”
“我告诉您有用吗?您能做什么?您会做什么?除了一天到晚端着您老夫人的威风,更不幸的是,往后您可能连威风都发不起来了。”林霜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优雅,语气嘲弄。
说完,便要转身朝外走。
老夫人被她说的定在当场,脸上的褶皱好像都要融化了似的。
林霜走到珠帘边,又侧头看过去,目光淡漠,“您若是不想吃药,吩咐下人一声就是。另外,忘了告诉您,便是您想吃,也吃不了几回了。”
“你,你什么意思?”老夫人伸手用力揪住窗幔,青色的经脉像一条条蜿蜒的爬虫一样,在她苍老的手上趴着。
林霜冷哼一声,不发一言抬步就走。
大夫进不来,药也进不来,从府里两个病秧子的院子抠搜出来的药本就不多,老太婆还耍性子不吃。
按林霜的心思,不吃就别给她煮,任她被余毒折腾,反正也死不了了。
只是转念想到应珣几个,又咬牙忍住,到底是他们亲祖母。
人在做激情燃烧的事情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像抓不住的风一样。而在焦灼等待时,又好像身处无间,每一秒都在烈火烹烧下滋滋发颤。
林霜按捺住日渐躁动的心,每日喝茶、看书、修剪花枝,没有人能看出来她平静面容下几欲翻江倒海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