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心头微震，然而脸上却八风不动的样子。
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恐怕是有人——她扫了眼应如是的方向——特意打得小报告。
就是不知这小丫头片子是如何知晓的。
“多年未见，顾将军在侯府见到我略有诧异，宴席后是与我说了几句话，但也不过是旧人相逢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没什么大不了。
再说进了我的院子，这我倒不知了，昨日我从景哥儿那儿回来后，觉得疲累就歇下了，并未见过顾小将军。”
“鬼话连篇！”老夫人狠拍了一下供桌。
“我有无说鬼话，您尽可以问元芳，她那会儿就在院中。”林霜哼笑一声，完全不在意老夫人的怒火。
“你以为我没问？”老夫人冷哼一声，认定了林霜在虚张声势。
哪知林霜听了，竟半丝惊慌都未泄露，道：“那便请杨妈妈进来，说一下问得怎么样了？”
早在杨妈妈拦住元芳不让她跟进来之迹，她就知道定是想要分开她们主仆审问。
老夫人随即向应如是使了个眼神，应如是轻轻点了点头，朝祠堂门边走去，一瞬门便开了。
外面，杨妈妈领着元芳已候在那处。
林霜回头看去，只一眼，登时目露火光，“杨妈妈这是何意？屈打成招？”
只见元芳双颊通红肿烂，血丝顺着唇角流下，一路蜿蜒到下巴处，想来被扇打了不下百十下。
杨妈妈被林霜一斥，眸光竟有些瑟缩的颤了颤，想开口解释，最终却欲言又止，直接走到老夫人身侧俯身说着什么。
元芳也随之进了来，啜泣着走到林霜旁边。
林霜瞧着她破烂的脸颊，双手猛然攥紧，眼里的怒火几欲燎原。
她扭过头看向老夫人，道：“婆母，听到您想听到的了吗？”
自从庄妙音被弄走，临走前还骂老夫人忘恩负义，再到自己有些事若有似无地避开她，老夫人自觉权威被挑衅，对自己就逐渐不满，现在逮住了这个把柄，如何不想着放大好夺了她的权。
老夫人眉目微凛，默了片刻，道：“这丫头说她那日看到了顾小将军。”
“那她有没有说顾阅川是如何进的院子？后宅到处都是下人丫鬟，想必他也无法堂而皇之的走进去不是？”林霜反问。
老夫人窒了窒。
“他是翻墙跃进来的。是像个毛贼一样偷偷摸摸进去的。”林霜目视她，冷冷道。
“你胡说！”应如是突然叫开，“分明是你引顾——叔过去的。”
“如姐儿，虽然他救过你，但也不过相处两日，你怎么能为他如此陷害嫡母？难道说在云居庵待了这么些日子，你是一点儿反省都没有吗？”林霜锐目扫向她。
应如是小脸一僵，似是察觉到自己方才不该冒头，咬了咬唇，嗫嚅道：“那你方才为何说你未见过他？”
“我确实没见过，我一个嫁为人妇的侯府主母怎么会在私院里见外男，何况是一个不走正道的人。”林霜冷笑。
接着朝老夫人道，“不过元芳倒是亲眼看见他跃墙了，也将他拒之门外。试问元芳何错之有，我何错之有？”
“若非你给他留了念想，他堂堂一个将军，又是即将封侯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老夫人仍旧咬着不放。
“老夫人。您这话说的不光是打我的脸，更是打咱们长平侯府的脸！他顾阅川封侯又如何，封侯就能不把长平侯府放在眼里，就能肆意翻墙越院找上门进到主母院子，我们长平侯府就要如此这般替他一个外人来诡辩？！”林霜声色俱厉。
缓了缓，接着道：“这人在屋子里坐，锅从天上落，难不成我要躲进深山老林谁也见不着或者让下人团团围住暮雪斋，一眼不错地看着我，才能证明我是安分守己的？”
“退一万步说，便是我真想做什么，您觉得我会蠢到叫他跃入侯府私会，是嫌府里下人的眼不够尖，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又或者是上京城的地不够广不够阔，找不到地方私会？”
老夫人被堵得无话可说，错开视线看往一侧，却也没有就此揭过这件事。
林霜呵笑起来，声音在这空旷的祠堂莫名显得诡谲而张狂。
众人脸色不由都青了青。
“若如此您还是将信将疑，那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去请顾小将军过来与您当面、亲口说说那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霜挑衅般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喉间动了动，良久才道：“算了，既然您这贴身丫头与你说法一致，那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往后你也要注意，切不可与他乱了分寸。”
林霜一边唇角弯起，嘲弄道：“从前没有，日后亦不会。倒是老夫人您，别再听风就是雨，白白浪费应家列祖列宗的时间了。”
说完，领着元芳就朝外走，祠堂大门被大力扯开，砰地一声撞到墙上。
“你——你这个——”老夫人气地捂住胸口，指着林霜的背影，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骂不出。
应如是立在旁侧，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眼底如有赤焰燃烧。
出了祠堂，林霜脚步缓缓慢下来，最后直接停住，转身看向元芳，道：“很疼吧？”
元芳脸颊肿得老高，唇角的血丝已经干涸，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含糊的音，最后只得裹着眼泪摇了摇头。
“好姑娘，你放心，打你的人我必不会叫他好过的。”林霜眸光戾气一闪而过，伸手碰了碰元芳的发髻。
自杨妈妈突然来找她，她就有预感可能与顾阅川有关，更担心是不是顾阅川跃墙的事被有心人瞧见，这才惹到上祠堂的地步。
于是路上便悄声吩咐元芳，不管遇到什么，只说自己与顾阅川只是旧识，若是问到私下里是否见面，坚决说没有，即便被用刑了，最后也只能承认顾阅川主动来找过，但是自己并未与之相见。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而元芳也不负她的信任。
又想到捅出这件事的应如是，她抬了抬下巴看向远空，这小姑娘是真的没受够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