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被林霜的声音安抚到,咽了咽口水,回道:“听尼姑们说是夜里起了风,禅堂里烧的蜡烛不小心燎到了佛像旁边的帘帐,才引发了大火。庙里人那会儿都睡着了,等发现时,耳房已经烧着,大家都来不及多想,只想往外跑,奴婢……奴婢和五小姐在冲出去的时候被挤散了,等再回去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说着,小丫鬟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庵里死了好多人,都烧得面目全非了,什么都烧没了,奴,奴婢不知道,不知道五小姐有没有……”
“你个贱奴,你竟然敢自己逃跑,不顾主子!”老夫人气血上涌,直指小丫鬟叫骂出声,“留你何用?!你怎么不被烧死!”
“婆母,事发突然,她也无能为力。”林霜站起身。
“还有你,是你让如姐儿去云居庵的,若不是这样,若不是这样……我的如姐儿又怎么会……”老夫人扣着桌案,显然心疼至极。
林霜闻言,面色转凉,往后退开两步,道:“婆母,当初的决定是您应允的,并非我一人所为,今日怎么过错就落我头上了?况且,庄姨娘求情,您也没有理会,不是吗?”
她这话说得几乎是以下犯上,然而她半分畏惧都没有。
本来施害者受罚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凭什么要把这个因赖到她身上。
追根究底,还是应如是自己造的因,才结了这么个果。
“你,你竟然敢如此同我说话?!你知道你面前坐的是谁吗?”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林霜。
昨日的气加上今日的事,她终于叱问出声。
然而林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回她,半点畏惧之色都没有。
她有何可畏惧的?
她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珣哥儿景哥儿澄姐儿也不像之前那般排斥她。
她是这诺大侯府唯一可撑起后院甚至前宅的人。
便是老夫人现在想要收回管家之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人对视良久,林霜开口:“婆母,现在怪罪是谁的过错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如姐儿的状况,咱们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立刻行动。”
“老夫人,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杨妈妈见气氛僵窒,趁机劝了句。
老夫人仍旧死死盯着林霜,半晌才垂下眼,用拐杖点了点地面,“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立刻派人前往,兵分两路,一路在山上搜寻,一路直奔云居庵,查验烧亡的人。”林霜声音冷静道。
老夫人一听到烧亡的人,忍不住又激动起来,“不会的,如姐儿不会烧死的,她还那么小,怎么会?!”
“媳妇也相信不会。”林霜可有可无地附和了句。
说完转头便朝外走去,吩咐底下人动作起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看向申荃,眉目深深。
申荃点头,“奴才晓得,奴才带了那个小丫鬟和从前五小姐院里的人,她们熟悉五小姐,定能分辨得出。”
林霜“嗯”了声。
又凑近旁侧站的笔直的南昭,压低声音道:“你跟着去,查一查走水的具体原因,还有,云居庵近日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人出入。”
南昭垂眸听着,目光在林霜卷翘的睫毛上停了一瞬,又迅速挪开。
“是。”
“去吧。”林霜退回身,往府门外点了点下巴。
申荃快速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人匆匆出了侯府。
林霜转身往回走,“王武呢?人怎么没影儿了?”
本来这个任务她打算交给王武的,那家伙机警又在江湖上翻腾了这么多年,是个人精,这种外出的活儿派给他再合适不过。
“他家药宝儿好像能站起来了,他定是喜的不舍得回来。”元芳回。
林霜一边的眉头挑了挑。
这个药宝贝可费了她不少心力,如今能站起来,她其实心里也是替王武高兴的。
“你去和他说一声,再给他放一日假,若是还不回来,让他日后就别回来了。”
元芳听罢,挤眉弄眼道:“那他肯定不敢不回,您开得价都够养活他那一整个四方馆了。”
林霜闻言,脚步一顿,“你这话倒提醒我了,上回他就说有什么活儿可交给他四方馆的人,那我何不把四方馆的人收为我的外挂。”
”外挂?”元芳一脸茫然,“夫人,什么叫外挂?”
“就是……算了,不和你说了。”林霜撇开脸,懒得回她。
元芳:“……”
两人还没走出两步,便见应珣、应景和应澄堵住去路。
林霜停住脚步,从几个人脸上一一掠过,“去见过你们祖母了?”
几人点头。
应澄上前一步,眼眶微微红着问,“她,她真烧死了吗?”
林霜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摸上应澄的发髻,“不知道。”
“我,我没有想要她死的,虽然她想害我,但是我……我真的没有想要害死她的……”应澄瘪着嘴,显然也被吓到了。
毕竟同处一个屋檐下十几年的人,突然就可能被烧得尸骨无全,这个人还是因为自己才送走,说心里没点疙瘩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林霜却面色冷肃道:“这件事和你无关。”
“可是祖母她,她……”眼泪在应澄的大眼睛里打转。
想到祖母方才的话,虽然没有直接怪罪于她,但还是令她难过。
“不要听她的,你祖母她老了,脑子不清楚。”林霜声音冰冷,对老夫人口不择言的话十分不满。
应澄微微一愣,又听林霜道:“你记住,种其因者须食其果,你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过错,更无需愧疚。”
“真的吗?”应澄声音闷闷地。
“当然。”林霜回得斩钉截铁。
话一落下,就见应珣冲她使眼色,林霜侧头看去,竟见廊檐下,应柏一身单衣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如雪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