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博文咽了咽口水,比起长平侯府世子,他反而更畏惧这位候夫人,“候,侯夫人,确,确实,都……都伏诛了。”
林霜冷笑。
一时间,客栈房间里的气氛冷的像冰窖。
就在粱博文几乎喘不上气的时候,外头南昭轻轻叩响门。
“进来。”林霜道。
南昭推门而入,快速走到林霜身侧,将手中书信递过去。
林霜迅速打开,一番扫视下来,整张脸都似冻住一般,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应珣见状,忙伸手接过她手中信,看到信中内容时也不由怒火中烧。
最后还是粱博文开口,“夫,夫人,想必大理寺那边也给了定论,这……这个案子就……就……”
他没敢说下去,但意思是案子就这么算了。
许久,林霜终于朝他挥手,“出去。”
粱博文如蒙大赦般,忙行礼退出。
待人出了去,房间里只剩下应珣、元芳和南昭,她未发一言,却浑身充斥着戾气。
元芳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今日的夫人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应珣却明白林霜的气恨所在。
长平侯府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压在头顶,他们半点也动弹不得。
有人想让他们的人死于江匪,他们就必须死于江匪,有人想要那个逃脱的人因疟疾而死,他就得因疟疾而死,有人想要大理寺不管不顾,大理寺就瞎了眼聋了耳。
有一天,有人想要他们长平侯府覆灭,他们也得覆灭。
这就是权势倾轧,是真正的翻云覆雨手。
许久,林霜闭眼,“你们都出去。”
元芳担忧的想要说什么,应珣向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她闭了嘴缓缓退出。
南昭默默看了会儿,随后退了出去。
待房间里空无一人,林霜终于睁开眼睛。
自她穿来,一直想要的只是让长平侯府走出既定的命运,她竭力阻止几个孩子走歪路,对于府里的事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生出半分蓄意害人的心思,就连对庄姨娘也是。
可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迫与不公,是如此丑恶而荒唐。
上位者只要一句话,就能轻飘飘的抹灭数十条性命,就能将一切堂而皇之的遮盖,叫你无处诉冤,叫你打碎牙齿和血吞,叫你把尊严碾碎在膝下。
林霜轻笑了声,眸光转沉,她想到一句话: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是真理。
既然显贵依旧低人一等,长平侯府依旧为刀板上的鱼肉,那就做权臣,做一言可乱江山,一举一动可倾朝野的肱骨之臣。
皇权她颠覆不了,那就立在皇权之侧。
所有的事已成定局,即便留在曹郡也无济于事。
杀手,玉佛,哪个他们都得不到。
林霜决定启程回上京。
马车缓缓从客栈前门驶出,穿过长道直出城门。
然而,就在刚到城门口时,却见城门下堵满了人。
“怎么回事?”元芳掀开车帘朝外探。
“怎么回事,就是那个死肥猪,现在成了风干猪了,哈哈哈……爽快。”王武打马行到马车一侧,笑嘻嘻地说道。
元芳瞪大眼睛,又朝前头看了眼,而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扭过头对林霜道:“夫人,你快瞧,那个粱大人被扒了衣裳吊到城楼上去了。”
林霜眉头微挑,也朝外看了眼。
果然见粱博文手脚被绑在一起,脸朝下,身上只余一件底裤,整个人像待宰的猪一样被吊着,底下一圈人朝他指指点点,他的脸羞的跟烧熟的虾子似的。
两侧兵差想拉人上去,奈何他太肥,兵差们脸胀的通红也无济于事。
林霜笑了下,很快将车帘放下。
若是之前,她大约也会心里爽快,毕竟出了口气。
可现在,她却笑不及心底,粱博文的做法固然令她气恨,可更让她觉得恨的是压在长平侯府头顶的那些上位者。
她放车帘的动作很快,因此也没有留意到马车另一侧缓缓打马上前瞥向她的南昭。
而元芳则被这个乐子逗了一路,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直到回了侯府,才消停下来。
……
而回到上京城的当夜,在隐入长街毫不起眼的一处小院里,周安正安静跪在地上。
“谁允你的权利,让你利用断刀门的人去杀应珣?”说话的人戴着蛟龙图腾的面具,身着黑色长衫,身形很高,在月色下形如鬼魅。
“主公心慈,对他下不了手,属下只是想替主公分忧而已。”周安拱手行礼。
那人冷笑一声,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好像穿过峡谷的怪风,“是替我分忧?还是替你自己扫清道路?”
“属下不敢,属下一心为了主公,没有半点私心。”周安眉眼低垂,言辞恳切。
话音方落,却见那黑衫男子猛地俯身,一手掐住周安脖颈,半提起他的身子,力道之大让周安瞬间额角暴出青筋。
“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不允许你对应姓人动手,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黑衣人说话声音很轻,却无端端地让人生出一种阴森之感。
周安痛苦艰难地喘息着,眼睛透过对方面具看到后面那双冰冷刺骨的眼,忍不住浑身一个战栗,“属,属下知,知错了。”
然而黑衣人并没有理会,他手下力道渐收,周安几乎呼吸不到任何空气,脑子如沉深渊混沌般。
就在周安觉得自己命绝于此,所有不甘和愤恨都将化为灰烬时,黑衣人忽然松手,将周安狠狠甩在一边。
“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近日之事,我暂且饶你一命,若再有下次……”黑衣人看着他无言冷笑。
周安爬起来继续跪倒,喉咙窒息如刀割般疼痛,他点了点头,“属下不敢了。”
片刻后又道:“多谢主公相助。”
他谢的是曹郡后面的事被压下,不至于让林霜查到蛛丝马迹。
黑衣人负手转身,抬眼看向天边冷月,“我知你心中委屈日久,但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做好你的分内事,其他的等我吩咐即可。”
“是。”周安低头,沉声应道。
“船上的玉佛我已经拿到手,常春阉人本性,爱财如命又计较锱铢。接下来,咱们坐等好戏就行。”黑衣人笑了声,跟着快速隐入长夜。
待人彻底消失,周安缓缓站起身,抬指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脖颈,唇角勾出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