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脚下顿住，知道情况危急，必须先包扎止血。
他伸出一只胳膊放在林霜面前，“痛就咬住我。”
林霜点头。
南昭握了握另一只手的手心，终是一定，下一瞬短箭就被快准稳的抽出。
没有任何的麻醉，也没有任何止疼的药物，夜色中，只有一声压抑的闷哼。
林霜松开口，嘴里有血腥味传来，她皱着眉头说了句：“我自己包扎。”
南昭默默收回自己的胳膊，拔箭的手垂在身侧隐隐颤抖。
待包扎妥当，林霜已经用尽全力，“你背我，我走不了了。”
南昭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便蹲下。
就这么，两人又开始在山里穿行。
也不知行了多久，南昭轻声唤背上的人，“夫人，夫人。”
尽管伤口包扎了，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背上被洇湿，他怕林霜就此昏过去。
唤了许多声，都不见回应，南昭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身子也跟着僵硬，脚下更是不自觉停住。
“……还没死，就是困。”林霜趴伏在南昭肩上，声如蚊蝇。
南昭这才松了口气，他继续走，对背上的人说：“夫人别睡着了。”
“可是……我困。”流的血太多，林霜也控制不住自己，但也晓得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睡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您要听……什么故事？”
“……说说你自己吧。”林霜想，与他签了个生死契，也只知道他叫南昭，北戎人，其他的却一概不知。
南昭默了默，很快应下，“好。”
“我出生在北境，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我父亲是北戎的一名低阶军官，我的母亲是汉人，她很温柔……”
夜色里，南昭的低语如同温柔的风拂过。
“夫人，您还在听吗？”南昭微微侧头。
他总是这样，说一阵就停下问一遍。
林霜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头，碰到南昭的脖颈。
南昭才接着说：“那里有漫天遍野的格桑花和透蓝的天空，还有马奶酒……”
说了许多，直到最后，“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您……会想去看一看吗？”
最后这句他问的很轻，声音几乎消散在夜色里。
许久，真的是很久，久到他绷紧的心口都快松懈下来，终于听到林霜的声音。
“……好。”
南昭猛然顿住，唇角再也忍不住地浅浅弯起。
不知道应珣怎么样了，可千万不能死。林霜趴在南昭背上，迷迷糊糊想着。
再深的夜也会过去，一夜的奔波，天际终于泛出鱼肚白。
林霜已经彻底昏了过去，幸好，他们在山脚下找到一户山野人家。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又是深夜。
看着头顶灰白的麻布帐子，林霜脑袋有一瞬间空白，接着身边便响起动静。
南昭原本是靠在床榻边，觉察床上人醒来，当即站起身，他没有说话，但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惊喜。
“我们在哪儿？我睡了多久？”
“山脚下，您睡了一整日。”
林霜点头，她动了动，感觉身上已经没有了黏腻，反而清爽了许多，不由微微一愣。
南昭见状，眼睫半垂道：“您身上的伤需要清洗，是这户人家的老婆婆帮忙的。”
林霜侧眼看他，不知为何，昏暗的烛火下，她似乎瞧见南昭的耳垂微微泛红。
半晌，南昭终于动了，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碗药，“夫人，您喝药。”
林霜撑着身子坐起，只是疼痛所致整个人都不稳，南昭眼疾手快扶住，又加了枕头放在床头。
等药喝完，林霜又躺下睡去了。
南昭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山野清静，他们待了差不多五日，林霜便吩咐南昭动身往曹郡去。
她的伤口完全没有长好，但心底惦念应珣的情况，实在待不住。
临走时，林霜让南昭给了不少银子给这户人家，老婆婆颤微微的手推拒了许久。
“这样吧，银子您收下，您院子的驴子卖给我们如何？”林霜开口。
她给的银子买十头驴子都不在话下。
老婆婆这才一脸不好意思地收进怀里。
于是，林霜坐在驴子上，南昭牵着驴，两人走上去曹郡的路。
山脚下的路平坦许多，一行大半日，终于走到曹郡城门口。
还未下驴子，不远处就急急跑过来几个人，是元芳和几个护卫。
“夫人您没事，太好了！奴婢担心死了。”元芳哭着喊道。
林霜摸了摸她的发髻，“别哭了，我没事。”
又问，“珣哥儿呢？”
“大公子在城内客栈守着，让奴婢带几个人在这块接应您，只是这许多日子了，也没看见您过来，我们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不测……”
林霜唇角溢出一抹笑，“养伤，耽误了几日。行了，咱们过去吧。”
“嗯嗯。”元芳抬袖子抹掉眼泪，扶着林霜往城内走。
等到了客栈，只见里头人来人往，完全不似半日闲那处的萧条模样。
“夫人，这几日曹郡的郡守来过两回，还让大公子去他府上住，大公子惦记着您，没同意。”元芳边扶她上楼梯，边小声说着。
林霜点了点头。
之前就让应珣给曹郡守官写信，告知平江死人的事，在人家地界儿发生这种事，想来对方心底也急于给个交代。
一上到二楼，林霜抬头往长廊看去，就见应珣已经站在那处，应该是从先赶回来报信的护卫口中得知了情况。
“您……还好吗？”他声音微哑，其中蕴含着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林霜朝他笑，“没事。”
元芳扶林霜走进屋子，应珣跟在后头。
一进去，林霜便示意元芳把门关上。
“倒是你，这几日怎么样？”林霜问。
“那日您先行了后，我们边打边退，最后进了密林中，那伙人穷追不舍，追了一夜，我们这边死伤了几个，后来……”应珣看向林霜，眸光中含着些意外之色，“您知道我遇上谁了吗？”
林霜挑眉，并没有回应。
心里却忍不住猜测，遇上谁？
难不成真遇上了谢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