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微微低头,“此人名为江浸月,现而今在落松山弄潮观。”
林霜眸光一亮。
还真是!
就是谢必安的师父!
她那会儿看到这名字,还赞了声作者挺会起名,特地找度娘搜索了一下出处。
白居易《琵琶行》——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殿试状元啊!若是给应珣辅导,那中举可不就是探囊取物。
至于应景,阿,暂且管不了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侯府的地位,若是应珣中举,那袭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陛下还能压着不放?
“不过,这个人脾气古怪,奴才派人去了三趟都没见到面。”周管家道。
林霜摆手,“不妨事,这么有才有点个性也属正常,回头得了空我亲自去请。”
周管家点头。
林霜又靠回摇椅轻轻晃着。
半晌,见周管家还没走,她问,“怎么,还有话要说?”
周管家低低“嗯”了声,跟着抬头,“夫人,奴才有件事觉得还是要告知于您。”
“你说。”
“奴才去蕊珠家送银子时,蕊珠娘提到她女儿会水,不可能会落水淹死。”他瞥向林霜,见她微微蹙眉,接着道:“奴才想着这件事……是不是有蹊跷呢?”
“怎么可能,那蕊珠身上你我都查看了并无外伤。再说,她一个丫鬟谁会害她?”林霜摆了摆手,“再说,会水的人淹死也是常有的事,腿脚抽筋什么不就自救不得?”
“……夫人说得是。”周管家垂眸点头。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到此为止。”
“是。”
待周管家走远,林霜轻点足尖,摇椅又前后晃动起来。
话是这么说,然而接下来的两日,府里的下人却一批一批被叫进暮雪斋,出来后面色异样,却谁都不肯透露在里头发生什么。
“昨日夜里,他去了兴盛典当行,见了他儿子周安,半个时辰不到人就出来了。”
八仙桌上,应珣夹了一筷子笋尖,低声道。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周安又不住府里,他去看望也正常吧。”应景灌下一碗汤。
他还是不相信在府里这么多年,比他年岁还要大的周管家会做出杀害主母的事。
应澄也不敢相信,但她年纪小,前头又遇上曹锦绣的事,知道自己识人不清,只是咬着筷子看他们说。
“总之,盯紧了。”林霜放下碗筷。
若是周管家真有问题,她决不会姑息。
翌日,林霜让周管家领周安过来一趟。
“不知夫人叫他是有什么事吗?”周管家试探着问。
“听人说他读过不少书是吧?”林霜手里漫不经心地剪着花枝。
周管家点头,“侯爷宽厚,送他读了几年书。”
“你知道的,府里账房先生丁柳被发落多时,一时也没人能接替,这种要紧的位置我自然要想着信任的人来做才行,周安是你儿子,我觉得他做再合适不过。”林霜下了一剪子,跟着瞪眼。
糟糕!把嫩枝给剪掉了。
周管家眉目动了动:“这……周安他虽读过些书,可都是些诗文,算数并非他所长,恐怕难以胜任。”
“没事,学一学也就会了。”林霜将断枝拿在手中,心里还在懊恼。
周管家抿唇,好一会儿又道:“夫人,之前侯爷在世时——”
“周管家,侯爷已经不在了。”林霜淡眼扫他。
周管家浑身一震。
“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其他的,你不用管。”林霜丢下手中花枝,往屋子里走去。
周管家定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弹。
内室妆台边,元芳替林霜揉按肩颈。
“夫人,周安在外头管着好几间铺子,您把他调回府,他会愿意吗?”
肩膀酸涩阵阵,林霜闭着眼漫不经心道:“他回不回是其次,只要周管家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心里有顾忌就成。”
她把周安放在眼下,就是要把桎梏周管家的绳索牵在手心。
若周管家当真是那背后之手,知道她暗地里有动作,现在又要动他儿子,该会狗急跳墙才是。
果然!
当日夜里便起了风浪。
林霜与周公对弈正酣,却被元芳推醒。
“夫人,大公子派人来说,周管家出府了。”
林霜一骨碌坐起身,套上衣衫,“截住人了吗?”
“不知道呢。”元芳放下烛灯,替她把衣服穿好。
“走,咱们去珣哥儿院里等着。”
……
待到应珣那处,竟看到应景也在。
许是见林霜眼神戏谑,应景别扭的闪进屋子里,“我,我就是睡不着来找大哥说说话。”
林霜失笑。
臭小子,分明是关心她才来的。
几个人等在青玉轩,不到一刻钟,就听外头有动静传来。
林霜起身往外站到廊檐下,看向院中。
只见下面周管家一身青衣跪在青石板上,面色沉静,从前微弯的脊背此刻绷得挺直。
他身后站着一排黑衣英文。
“周管家,何故半夜出府?”
“若说是夜里惊梦,出去透透气,夫人相信吗?”他淡笑着回,语气依旧谦卑。
林霜也笑,“这诺大的长平侯府不够你透气?”
“侯府再大,却始终不是奴才能自由行走。”
林霜默了瞬,目光淡淡看向他,“周管家,你是聪明人,咱们就不兜圈子了。流光寺的那群杀手是不是你派的?”
“夫人既已笃定,奴才无可辩驳。”
“前几日宝祥楼附近的那伙人也是你派的?”
“是。”
林霜面目转冷,“蕊珠……也是你下的手?”
周管家身如矮松定在院中,闻言眉目挑了挑,“夫人果然知道了,就是不知,奴才是哪处泄露了?”
“淹死的人和被捂死的人死状是不同的。那日我查看蕊珠的尸首时就发现了。”林霜走下石阶。
“呵……”周管家低低笑开,“所以……夫人自那时起便开始怀疑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