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的过程莫名肃穆，南昭守在殿内一侧，王武不肯进来，只在外面溜达。
林霜磕头时心口莫名冒出一个声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抬头看佛像，佛像亦低头俯视她。
有一瞬间，林霜觉得自己是坠入虚空，周遭一切都是浮云幻影，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是真。
再回神时，是被和尚敲击引磬惊醒。
她低头起身点香，再不肯看它。
待礼毕，元芳也恰好送完“供品”回来。
“夫人，咱们回去吧。”
林霜点头，转身向外走。
经过南昭时，却见他盯着供案，眼中飞快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林霜回头，发现她方才插的好好的香莫名断了一根。
不是吧，搞什么幺蛾子？！
“夫人……”元芳有些不安。
“没事，这个香受潮了而已。”林霜漫不经心回了句，跟着跨过门槛。
南昭跟在后面，目光落在林霜纤细的背影上。
“喂，我说你小子……”王武一胳膊跨到他的肩背上，眼睛若有所指看向林霜。
南昭难得白他一眼。
“没有最好，咱们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她那种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王武说得认真，全不似常日里的吊儿郎当。
南昭点头。
他确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与他见过的其他女人全然不同，似乎格外的坚韧而已。
当然，他也没见过多少女人就是。
回到山下，林霜钻进马车内。
“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让他们留点心，安全回府最重要。”她吩咐。
元芳使劲点头。
流光寺落在西山，与内城之间虽相隔不远，但也需经过不少山路。
因着常年来往香客踩踏，山路平滑，两侧却树木茂盛，杂草多有半人高。
王武和南昭打马在前，另两个侍卫在后，路上行人不多，偶有几个。
不知为何，林霜心里隐隐有预感，总觉得这一路不会太平。
果然，行至半道，最是人烟稀少的时候，突然前头马儿嘶鸣一声，停驻不前。
紧接着一枝长箭破空射向马车，南昭眼疾手快，抽刀隔断，下一瞬飞身跳上马车。
马车两侧跟着的丫鬟登时吓的叫出声，跟着慌乱奔窜。
“谁？！”王武朝林中大喝。
马车里头，元芳紧紧抱住林霜胳膊，“夫，夫人，怎么办？”
林霜心里也慌，她还没经历过这种真刀真枪的打斗，“别怕，有他们两个在，没事的。”她安慰元芳。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有人从乱林中冲出，其中一人声音粗犷语气恣意，“劫财！”
不待王武再问，那群人便一窝蜂冲上来。
一时间树林里鸟雀惊飞，厮打声、刀剑相撞声、惊叫声回荡。
马车被左右剧烈冲撞，元芳死死闭眼，扣在林霜胳膊上的手紧得像铁钳。
我靠！你轻一点啊！
林霜痛得龇牙咧嘴，掐住元芳的手腕，“快起来！咱们不能待在这里，得下去才有地方躲！”
“我我我……我腿软。”元芳抖着嗓子。
林霜想骂娘，扯住元芳的身子想把她拖下去。
正艰难动作时，车帘突然被掀开，“夫人，下车。”
是南昭。
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此刻也染上焦急之色。
“元芳吓到了，走不了路，你拉她出来。”林霜飞快向外，侧过身子让南昭进去捞人。
一看到马车外的情形，她也差点腿软。
十几个蒙面歹人团团围住马车，个个身高马大，胳膊能有她腰肢粗！
王武已经被欺下马，刀上尽是鲜血，两个小丫鬟也倒在地上，生死不定。
南昭把元芳拖下马车，元芳见到眼前景象，当即抱肚想吐。
姑娘，你挑个时候啊！
林霜腹诽，却忽然一柄长刀当空而下，她只来得及推开元芳，自己完全没有余地再逃。
我艹！
穿书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她骇得双眸颤动，电光火石间，南昭一把拉过她，跟着反手送刀入那蒙面歹人腹中。
一捧鲜血喷射而出，淋了南昭半身。
“夫人，他们人多，我们得进树林。”南昭浑不在意身上的血，握住林霜的手腕就往树林中跑。
林霜回头看了眼，王武和另两个侍卫还在浴血奋战，元芳许是吓晕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转头，快步往前奔。
这伙人说是劫财，但下手狠辣，招招逼人性命，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一走，兴许还能让留下的人躲过一劫。
密林枝丫横斜，脚下根本就没有路。
没多久，就听到后面有人追来。
林霜死死咬住嘴唇，心如擂鼓。
原身身娇体弱，哪里受得了这样仓皇的逃命奔跑，她几乎是由前头的南昭拖着走。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两人便被堵住去路。
林霜张了张口，却如何也说不出让南昭丢下她去逃命的话。
她不想死，不想死得这么毫无价值！
“夫人，跟紧我。”南昭俊眉紧拧，握住刀的手青筋凸起。
林中碎叶漫飞，林霜只觉得自己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
像是刹那，又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周遭一切安静下来。
南昭朝林霜笑，林霜刚扬唇，下一秒只见他虚软倒地。
林霜瞪大眼睛，这才看见一只断箭穿他腹部而过，黑色的衣衫都被洇湿变深。
“南昭，南昭。”她蹲下身，使力推向对方。
南昭睁开眼，只觉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半晌意识才回笼，他看向身侧面色焦急的林霜，哑声道：“夫……人，您快走。”
走走走，她倒是想走。
可她拖不走南昭，这会儿这里四下无人，她就是再硬的心，也不可能丢下他，忍他自生自灭，更何况她还是个医生。
“起来，靠着我，我们先离开这里。”她拉起南昭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对方却一动不动。
“今天我们俩谁都不能死在这儿！”她低声厉斥。
三百两不能就这么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