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算得上孩子的只有应澄和应如是。
而应澄又比应如是大个两岁,比她高一个头不止。
庄姨娘面色陡变,转向应如是,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老夫人更是怒不可抑,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快说,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不是我!”应如是吓得扑通一声软在地上,眼眶里迅速裹上泪。
“若我没猜错,你先是故意引澄姐儿过去翠微亭,知道她性子强,必会和你争秋千,所以故意装作要坐秋千。”林霜悠然坐下。
接着道:“可你没想到兰姐儿也会出现,她看你们玩耍,也起了心思想玩儿,你担心害了兰姐儿,所以在澄姐儿帮兰姐儿推秋千时才一直在后边与她吵闹,想要她停下。”
“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话音落下,屋子里静悄悄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应如是身上。
应澄头一个打破这气氛,冲到应如是面前,“好哇,你竟然这么歹毒,敢害我!”
应如是小小的身子早就骇得发抖,打着颤扑到庄姨娘脚下,抱住她的腿大哭,“娘,不是我做的,救我!娘……”
庄姨娘面色僵硬,目眶发红看着她。
自家女儿犯了谋害嫡女的事,论家法,是可以逐出家门的,若是再传扬出去,她整个人这一辈子就毁了。
“是我,我让五妹妹做的,她年纪小不懂事,听我的唆使才做的,是我,犯下大错。”忽然,坐在轮椅上的小少年淡淡开口。
“柏哥儿,你不要乱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老夫人眉目紧蹙。
庄姨娘也迅速侧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四妹妹曾多次明里暗里骂我瘸子,我心里记恨已久,想着趁今日府里所有人都在水榭那边,让五妹妹把人骗过去,再把她甩下水看她挣扎。”应柏眸光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他看向姜氏和应兰,“大姐姐对不住了,误伤了你。”
姜氏嗤笑一声,“方才在水榭你还说得大义凌然,这会儿又做出这般姿态,真真好会变脸。”
应柏眼皮垂下,没有反驳。
庄姨娘眼里的泪越涌越多,却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林霜也定定看向应柏。
这小少年真是让她意外。
安静、隐忍、孝顺、有胆识、有担当,竟是这座锦绣繁华的侯府中,唯一一个如松如柏的人,可偏偏患有腿疾。
他替应如是担了,无非是不想看着这个妹妹被毁掉,又不忍心母亲以泪洗面,反正他是个瘸子,早就没有前途而言,不如就他顶了。
良久,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既然你承认了,那——”
“婆母,媳妇觉得方才所推测的亦有不妥之处。”林霜截断她的话。
老夫人怔住,所有人都怔住。
林霜接着道:“仅凭割断绳索的高低到底不够谨慎,若是有人故意矮下身子栽赃陷害,那也未可知。”
应澄张大嘴巴,不明白为什么她又忽然这么说。
“对,对对对,说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庄姨娘慌忙接口。
姜氏抿了抿唇,挤出一抹笑,“弟妹,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可不能姑息……养奸啊。”
林霜当然听得出她的意思,这是让她趁机给庄氏致命一击。
应如是年纪虽小,但犯了这样的事,庄妙音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她朝姜氏笑笑,“嫂嫂说得是。可若是这人真出在咱们应氏家族,那咱们府上的脸面往哪儿搁?更何况兰姐儿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别家府上,到底姓应,若是府里主家出了什么事,传出去也不光彩,你说是不是?”
姜氏抿了唇,应兰拽了拽她的衣袖,显然心有顾忌。
林霜微微俯身看向应柏,“至于柏哥儿,你定也是怕如姐儿受委屈这才揽到自己身上是不是?现在证据不足,如姐儿也没有承认,咱们不必如此。”
应柏怔怔看着面前的人,半晌,才轻轻点头。
林霜直起身子,“老夫人,既然如此,您看这件事咱们暂且先缓一缓,容后再查怎么样?”
老夫人也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冲林霜点了点头。
“那就先这么着吧,也到晌午了,大家都饿了吧?”不待众人回应,林霜吩咐周管家,“备膳吧。”
各人陆续出了前厅,庄姨娘和她两个孩子最后。
“夫人。”庄姨娘喊住林霜,“……多谢。”
林霜侧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生了个好儿子。”
她是不忍心看这个小少年背黑锅,和庄姨娘、应如是没有半点关系。
应景自人群中回头看了林霜一眼,惯性地想撇嘴,又止住,最后哼了声回身接着向前。
待用过膳,姜氏一家去老夫人院里叙话。
林霜知道老夫人定然会加倍补偿应兰,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今日应兰确实遭受了委屈。
她转头问周管家,“戏台子的赏银结了吗?”
“夫人放心,都付妥当了。”周管家躬身回道。
林霜点头,抬眼间看到院外应澄正斜眼往自己这边看,手里揪着一根柿子树的枝条。
“不高兴了?”林霜走出去,站在她旁边。
“为什么你要护着她?”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她都想害死我,你竟然还帮她!”
林霜看她眉毛倒竖,伸手想摸却被避开。
缓了缓矮下身子与应澄平视,“澄姐儿,我知道今日这件事你心里委屈,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
应澄幼小的心震了震,她没想到林霜会跟她道歉,她是主母不是吗?哪有主母会跟子女道歉。
“……那你说为什么?”她继续问。
“因为……你三哥哥是好人,他不应该替如姐儿背黑锅。因此我只能让你暂时忍下,但你放心,我会严惩如姐儿,只是不能公之于众,不能让咱们府上的事外传,否则,这对于侯府,对于你都不是件好事。”林霜终于摸上她的发髻。
若她们身处现代,那自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这里不行,一个女儿的名声会连累整个家族儿女的婚姻和命运。
所以姜氏和应兰最后才吞下那口气。
应澄抬头看着林霜,心里还有气,但好像如何也没法对着她发泄出来。
待应澄走后,林霜回身问周管家,“大公子呢?”
应珣早就离了水榭,一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听下人说魏先生回上京了,方才有人通传给大公子,大公子听了就出去了。”周管家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