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勾唇，抬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向秋霜，“秋霜，这怎么解释？”
“不可能，怎么会，明明我——”秋霜跪在地上喃喃低语。
常妈妈立马上前两步打断她，讨好般看向林霜，“夫人，这回是婆子大意了，冤枉了人。想来秋霜姑娘也是为府里着想，一时情急才在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就说出来，还希望夫人您能看在我们——”
“一时情急？常妈妈，你怕是不知道，偷窃罪若是报官，是可以处以鞭刑的。秋霜没看清楚却差点害了汤婆子，我看，这双眼睛不要也罢。”林霜脸色忽然变得狠厉。
应珣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小题大做了。
转头却见秋霜满脸惶恐，膝行几步爬到石阶前大哭，“夫人，是常妈妈要奴婢这么说的，是她指使的。”
“怎么说？”林霜眼皮掀起，看了眼抖如筛子般的常妈妈。
“你胡乱攀扯什么？亏我方才还在夫人面前替你求情。”常妈妈牙齿打颤，指向秋霜。
秋霜吸了吸鼻子，瞪向常妈妈，“就是你！是你指使我，要我陷害汤婆子，让我把篮子里的鹿肉拿走的，你还说汤婆子走了，就让我去做厨房管事，日后得了油水五五分账。”
常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嘴巴里话都说不全了。
林霜站起身，走到石阶上，摇着头失望道：“常妈妈，亏我对你这么信任，把调配度人这么大的权力给你，你竟然假公济私，还陷害旁人，意图图谋府内公产。”
“夫，夫人，婆子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你哪里糊涂，这桩桩件件分明得很。你能这样，你身边亲近的人，你安排的人，我怎么敢用？”林霜声音转冷，看向下面跪着的众人，“你们听着，今日帮着常妈妈打架的人，还有常妈妈提拔过的人，给你们两条路，一，去到下面庄子里做粗活，二，统统发卖出去换个主家。”
又转身坐回椅子上，“至于常妈妈，打发牙婆子来，卖到妓院做粗使婆子，秋霜也是。”
说完，她看向应珣，“珣哥儿觉得这样安排怎么样？”
院子里的人哭作一团，有不服气起身想掰扯的，也有自怨自艾的。
林霜充耳不闻。
应珣抿了抿唇，他没想到这嫡母现如今这般雷厉风行。
“母亲安排的自然妥当。”
林霜笑，挥手让元芳把人都打发出去。
等院子里都清静下来，应珣才又开口，“有一事我不大明白，篮子里的鹿肉被那丫鬟拿走了，怎么齐光提过来的时候还在？”
“因为汤婆子拿肉本身就是我指使的。”林霜挑眉。
应珣眉目微蹙，“您是说，您是拿汤婆子做饵，钓常妈妈和秋霜？那假如秋霜没有瞧见汤婆子偷拿呢？”
“不会，因为秋霜每日都会去取膳食，而汤婆子每日都会在她去的时候做此举动。我假装信任常妈妈时，就发现秋霜格外巴结她，只要秋霜发现定会告知常妈妈，而厨房又是油水丰厚的地方，她们怎么不想据为己有。”
林霜看向他，“其实，我更加想看清楚到底有哪些人站在常妈妈这边，光打发一个两个，不划算。”
应珣不说话了，他忽然觉得从未真正认识面前这个人，她心思深沉、缜密，还做事果断。
“觉得我陌生？”林霜问。
“……是。”
林霜替他倒了杯茶，“珣哥儿，今日我叫你来，可不光是为了让你帮着定夺，更想让你亲眼看看，便是生活在同一个宅子里的人，你都不见得能了解她的心，更何况是地位殊然的人。”
应珣看着茶水不动。
林霜知道他心里还有璧，又道：“像这件事，我假意信任常妈妈，实则是让她替我揪出府里不安分的人，我只是利用她。晋王呢？”
“你别看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见应珣扭头看她，林霜直接把事情摆到桌面上。
不开诚布公怎么行？
应珣做事永远藏着掖着，现在尚且还没做出什么无法扭转的事，若是再不直接挑明，就为时已晚了。
“他是不是把陛下私生子的事告诉你了？”
应珣眸光骤变，“您怎么知道陛下私生子的事？”
“你爹告诉我的。”依旧是统一回复。
应珣眼里怀疑深重，林霜不以为意，反正他无法查证不是吗。
“他是不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还让你替他想办法除了这个隐患？”林霜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应珣低头，“晋王只是告诉我，并没有让我去做什么。”
你个蠢货！
他那是让你自己主动去做，出什么事好推给你。
“珣哥儿，你知道和一个人建立信任最直接的方式是什么吗？”林霜给自己添了杯茶。
应珣茫然了一瞬，“出生入死？”
林霜闭了闭眼，这是难度最大、风险最大的方式吧。
“是分享秘密。”
见应珣拧眉不解的样子，林霜一口饮下茶水，又道：“他把他的秘密分享给你，就像把他的软肋，武功的罩门告诉你。”
“如果你恰巧是个秉性纯良的人，那么就会获取你的信任，让你以为你已经进入了对方内心最深处，这时，你就被他拿捏了。”
“他可以三言两语或者只是演个苦肉计，就能让你成为他的刀，替他披荆斩棘。”
“您是说晋王只是在利用我？”应珣唇角抿直。
“我是让你提防被利用，不要为了一时的利益，损害了长久的安宁，尤其在你即将成为侯爷的时候。”林霜看向他，“晋王身边有一个叫魏高义的吧，你何不让他替你趟一趟这浑水？”
“您的意思是引诱魏高义去除掉那个私生的皇子？”应珣将茶盏移到唇边，却久久没有碰。
“为什么要除掉？你不觉得雪中送炭的恩情远甚于锦上添花吗？只要你知道分寸。”
应珣走的时候，脑子里无比混乱。
他一时觉得嫡母说的有理，一时又觉得是他昏了头，才会觉得一个深宅妇人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