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乱作一团，两边互不相让，争了许久都没个结果。
直到顾听行撩起袍角，跪在了众人之前。
“父皇，儿臣愿领命前往彬州，平息叛乱，望父皇允准。”
殿中沉默更甚，顾占朝更是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还不快退下去！”
“父皇，儿臣身为南朝皇室，此时更应身先士卒，若儿臣一直躲在临都，不敢上阵杀敌，又怎敢寄希望于旁人，会杀退敌军？”
七殿下顾听行，是个不喜读书，只想舞刀弄枪的妙人。
南朝惯例，皇子出宫建府之前，都会在宫中太学处一起学习，旁的皇子跟着太师太傅研读四书五经的时候，他早跟着朝中大将在马场跑马、营地比武。
起先顾占朝也曾百般阻拦，可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到底只能默许。
到了此刻，顾占朝却无比后悔，当初竟那般轻易便答应了他，如今让自己骑虎难下。
堂下朝臣目光如炬，尤其以沈余贤为首的文臣，自打顾听行开口，便在地上长跪不起，只等他给个答复。
未免旁人觉得自己偏私，大义凛然的让朝臣之子外出评判，轮到自己的儿子时，便百般舍不得。
顾占朝咬咬牙，到底是应下了顾听行所求。
只是他到底不放心顾听行一人前往，将锦衣卫并殿前指挥使一并派给了他，至此他犹觉不放心，还将贴身保护自己的暗卫，也一并指给了顾听行。
到了顾听行领军出征那日，顾占朝带着宸妃，亲送他至城门口。
生怕顾听行有压力，顾占朝此时便表现出了拳拳慈父之心，不仅亲自帮顾听行整理了盔甲，临行之时还劝道，“我的儿，此行凶险万分，遇事千万不可逞强，凡事都要以自己安全为主。”
“父皇、母妃放心，儿子都记住了。”
顾听行撩起袍角行了礼，壮志凌云，“陈国乱臣贼子，乱我南朝江山社稷、动摇我南朝子民之心，我身为南朝皇室，实在不能坐视不理，父皇和母妃等着儿子凯旋归来，到时必定提着乱军首领的头来给父皇看！”
他转身上马，手中马鞭高高举起，踏着一路烟尘飞奔而去。
顾占朝环抱着宸妃，二人望着顾听行远去的背影，心中牵挂得很。
此时此刻的二人，并不是身居高位的皇上和妃子，而是牵挂儿子安危的、最寻常不过的父亲母亲。
顾听白站在酒楼窗前，看着楼下热闹的景象，又看顾占朝和宸妃怜子心切的模样，面上冷凝如寒霜。
察觉到他心情不好，顾维生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在他身侧和他一同看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等他瞧见顾听行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时，便压低声音对着顾听白说道，“殿下，七殿下此行，若能成功平息叛乱，想来朝中大臣对皇位之争，又会多些考量，殿下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宸妃素来得宠，父皇爱屋及乌，自小到大对老七多有偏袒，若非老七非嫡非长，只怕这东宫之位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顾维生摇摇头，一脸不赞同，“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无论陛下有多宠爱七殿下，您始终都是正宫嫡出，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您的地位。”
“表哥，父皇此前提议沈家沈维行去彬州平叛，此事你怎么看？”
“陛下对沈家虽已无忌惮，但却是积怨已深，沈家如今和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陛下此举……”
顾维生没再往下说，但顾听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自打沈卿鸢嫁给自己后，沈家便上了东宫的船，和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顾占朝如今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沈家动手，除了对沈家的忌惮和积怨，若还有旁的理由，那便只能是想削弱自己的势力，斩断自己的臂膀。
沈家人才辈出，沈余贤高居相位，本是文臣之首，又有沈余成任吏部尚书，沈维行任翰林院三品学士之职，一时风光无限，与沈家老太傅在朝堂任职之时相较，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占朝忌惮沈家，更忌惮沈家和顾听白联合起来，威胁到他的地位。
顾听白什么都知道，皇家父子之间，哪有什么血脉亲情，有的不过是无尽的算计罢了。
二人一时谁都没说话，楼下人群渐渐散去，顾占朝和宸妃也早已回了宫，街上除了重新摆摊的商贩外，再无旁人逗留。
顾听白收拾了情绪，将自己从彬州得到的消息，一并告知了顾维生。
“彬州之乱，始于建州。”
“建州，正是大哥的封地。”
建州临海，当地百姓多以捕鱼为生，莫说是陈国遗民之乱，当地百姓同南朝其余城市，都少有往来，也正因此，当建州当地富绅，纠结在一起到彬州高举复兴陈国的口号时，建州百姓仍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建州富庶，当地百姓虽少与外界往来，但无论是农耕、渔业等都甚为发达，也正因此，当初父皇将建州分封给大哥时，宸妃还砸了满屋子的东西。”
“若彬州之乱当真起于建州，必然跟大殿下脱不了干系。”
顾听白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大理寺卿墨江，暗地里查探过，也说此事是大哥的手笔，只是父皇并不肯相信。”
“陛下对大殿下，倒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顾维生说完又觉失言，只是见顾听白神色未变，他也松了口气，接着又问道，“据说彬州之乱，和前朝太子还有些关联，殿下可曾听说？”
“表哥说的是，昭明太子？”
顾维生点点头，“正是，昭明太子二十余年前为了治洪生死不知，都说他混乱之中被洪水卷走了，可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亲眼瞧见，大都是以讹传讹，可信度实在不高。”
“殿下是怀疑，昭明太子一直活得好好的？甚至紧紧盯着朝堂上的动静？”
顾听白点点头，“我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