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安出了凝香院,本想去找周夫人再理论一番,将柳桑桑抬为平妻,但他一抬眼,却见柳桑桑由个小丫鬟搀扶着,站在凝香院门前不远处,正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
他忙上前将人搀扶进了怀里,问道,“你身子不是不舒服吗,怎的还出来了,理应好生休息才是。”
“让世子刚回家便闹了这样的不愉快,桑儿心中过意不去,如何能安心休息。”
柳桑桑眼中盈满了泪水,一副为了他可忍受所有委屈的模样,使得周承安很是受用,心中也愈发愧疚。
“桑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沈卿宁成婚本就是迫不得已,你放心,我这便去同母亲说。
若是她不准你为平妻,我便跟你一同离开周家,只要我咬定不松口,母亲舍不得我,必定会应我所求。”
说罢他便想起身,柳桑桑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柳眉紧蹙,劝道,“世子不可,莫非在世子眼中,桑儿也是那等看重名分地位的俗人?”
“我绝无此意,”看着怀中之人苍白的脸色,周承安心中越发疼惜,
“桑儿你不懂,我看那沈卿宁如今是个容不得人的性子,你若为妾,只怕日后要受些委屈……”
“只要能陪在世子身边,桑儿受些委屈算什么。”
周承安愧疚更甚,更是暗暗下了决心,往后一定要护好柳桑桑,决不能让沈卿宁欺负了她。
朝花将二人如何在凝香院前郎情妾意,柳桑桑如何在周承安眼前做戏,绘声绘色的讲给了沈卿宁,
“照奴婢看,这世子外任回来,眼神是越发的不好使了,竟会被柳桑桑这样上不了台面的狐媚手段迷晕了头。”
夕拾看了她一眼,却难得的没有教育她不该对周承安不敬,
“世子离京在外,跟在身边伺候的都是府里安排的小厮,自是比不上柳桑桑温柔小意、体贴知趣。
只是那女子这样的身份,便是作妾都是抬举她了,世子竟想将她抬为平妻,实在是不将丞相府放在眼里。”
“他不是不将丞相府放在眼里,是不将我这个半路回来的丞相千金放在眼里。”
沈卿宁此话一出,便是朝花都住了嘴,同夕拾一起低着头装鹌鹑。
“你们二人不必如此,我自小流落在外,便是回京后也不得父亲母亲欢心,此事在京中勋贵面前本也不是什么秘密。”
若非如此,沈家也不会在她刚回京没多久,便匆匆将她嫁给了周承安。
她叹了口气,却有一股哀怨酸楚从心头冒了出来,激的她险些落泪。
这是真正的沈卿宁,在提及沈父沈母时,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不甘和委屈。
沈父官至丞相,志在朝堂,除了对嫡子沈维行用心教导外,家中其余事务均是甩手不理,全权交给了沈母处置。
而沈母对她这个十几年不曾谋面的亲生女儿也确有怜惜与爱护,只是这几分怜惜与爱护,最后却也在沈卿宁因沈思菀的算计,闹得多次沸沸扬扬、丢了沈父和沈家的脸面后,无奈选择将她低嫁到了周家。
她正想着,却听外头小厮来报,说沈家来人了,周夫人喊她去祥安堂说话。
“小姐莫要多想,老爷和夫人瞧着应当是刚收到信便派了人来,必定还是看重小姐的,如今有老爷和夫人在,世子便是想抬了那柳氏做妾,只怕都不是件易事。”
朝花笑得开怀,面上更是得意,
“那柳氏出身低贱,行事更是造作得很,一副小家子气,允她做妾方才世子都不肯,如今倒要看看他们该如何收场。”
二人伺候着沈卿宁更了衣,方才往祥安堂而去。
等她们到时,周承安和柳桑桑早就到了,周夫人坐在主位上,周承安坐在她身侧,而柳桑桑却连个座都没有,只是站在他身后,捧着肚子泫然欲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卿宁抬脚进门,周承安的目光便冷冷扫了过来,盯着她艳若桃李的脸,尽是不满。
沈卿宁看都不曾看他,只笑着对上首坐着的沈余成行了礼,又在他身侧落了座,笑着问道,
“叔父怎的来了,可是家中有什么要事?”
沈余成正是沈卿宁的叔父,如今官至吏部尚书,与沈父一母同胞,也是沈家为数不多对沈卿宁真正怀有善意之人。
沈余成故作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小丫头,我就非得是有事才能来周家吗,就不能是记挂你,来看看你在周家过得可好?”
他对沈卿宁笑得一脸慈爱,看向周母三人时却瞬间冷了脸,沉声道,
“我听闻周世子回京,竟从外头带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回来,敢问亲家可是确有此事?”
“沈大人!桑儿是我此生挚爱,还望沈大人慎言!”
不等周母开口,周承安便急忙为柳桑桑说话,“更何况桑儿如今腹中已然有了我的骨肉,是我周家嫡长子的生母,沈大人还是注意言辞为好。”
闻言沈余成也不恼,反倒笑着看向一旁的周母,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世子外任与一青楼女子有染,还将那女子搞大了肚子,我兄嫂相信周家和世子的品行,对这些传言原是不信的,却不想世子竟是将自己和周家一族的前程都弃之不顾了。”
他出身世家,又浸淫官场数年,身上的气势本就非常人可比,几句话便说的周母白了脸,喝令周承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做了这样的糊涂事,还不快些向亲家认错!”
沈氏一族皆在朝为官,除了沈余贤和沈余成兄弟二人,族中子弟几乎占了半壁朝堂,沈卿宁祖父沈老太师更是门生故旧遍及天下。
沈余成如今统管吏部,周氏一族子弟若想入仕,自然少不了要过他的门路,若是周承安今日为了柳桑桑得罪了他,怕是会生生断了族人入仕之路。
周承安并不蠢,相反他还有些小聪明,他求娶沈卿宁为妻,便也是看中了她背后沈家的权势,如今又怎会真的为了柳桑桑断了自己青云路。
他吞了吞口水,正欲开口便听身后柳桑桑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