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半空,室内一盏烛火萤萤,听着床上之人清浅的呼吸声,王留板着脸,他一直在思忖那天自己施针是否出错,他向来自信,甚至自负,虽然她总喊自己庸医,但她从未质疑过他的医术。难道真是他错了?他无情无义惯了,若是真把她害死...
如今他掀开眼中的偏见,不得不承认她是他的恩人,是伯乐,是他的,主公。思及此,他心里竟有慌乱,那天他绝没有失误,他仔细的诊断并且核对她平日的表现,不应当,不应当如此啊,怎会...
他那日扎入的穴位全都在自己身上试过,尔后她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药汤也尽数喝下,里头并没有相克之物。他一面执着的想绝不可能有问题,一面又时时刻刻的怀疑、忧虑。几乎要被恐惧的情绪吞没,他坐在床边,望着女子出神。到底哪里出错?还是她的病太过凶猛?可她刚回临城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似乎是被他医治后她才逐渐迹象明显...
他的心跳的太快,面露苦涩。若,若真是他害死的,他定会倾尽全力医治,若是治不好,他,以死谢之。
王留一向是理智、刻薄的,但他此时已将自己鞭笞、辱骂上万次。若他再观察,不那么心急的要治好她。是不是...她不会像现在这般。
“你这一副哭丧的这样,给谁抬棺呢。”懒洋洋的带着沙哑的女声响起。
他确实是快哭出来,王留闻言抬眸与女子的视线相撞,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里像堵着硬块,硌的他胸膛好疼。他没像往常一般与她唇枪舌战,而是颤颤道:“你感觉如何?哪里痛么?”
女子奇怪的望着他,勉强笑道:“你怎么了?怎的这副模样。去给我倒杯水,好渴。”
他应声去,不一会便拿了长壶来,里面灌满温热的水。
许临清打趣道:“你怎知我渴极,还贴心的拿这给我。”
王留不言,等她灌下去半壶水后,才隐藏悲切道:“你昏迷两日了。”
女子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她尝试启唇,却只是舔舐唇瓣。二人之间陷入如墨的死寂,王留的愧疚几乎写在脸上,与他平日骄傲冷面大相径庭。
许临清只能先开口道:“别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我挺不习惯。”
王留闻言再也忍不住,俯下身抱住她,下巴卧在她的锁骨处,控制不住的贴近她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许临清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与歉疚,无奈笑着伸出手拍着他的僵直的脊背,悠悠宽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是神医,怎会有你错诊的呢?”
她安慰的话像一根根刺插进他的身体,王留摇头,执意道:“是我错,害你受苦。我的法子不管用,才会让你...”
许临清好笑的推搡他道:“你这是宁愿怀疑自己的医术都不愿意相信我这是绝症?”
王留不搭腔,半晌才恨声道:“不是绝症。”
“你没错,为我诊治的也无错。这些年我伤过几次头部,为了躲避追杀我掉下悬崖,被抓住后更是折磨,好不容易逃出去也无处可医。”她觉得稀松平常道。
“早些年吗,为什么不让我医。”
“没有,比那还早。后来你来我也没让你治过,不是怀疑你,而是真的没有空。停不下来,事情真的太多了,去众兴镇那次寻顾老是我休息最长的。”
“所以不怪你。”她正色道,“身体早已给我暗示,只是我不得不忽略罢了。”
“我屡次寻医压制,也是不得已为之。况且,哪怕精心治疗,也不一定能痊愈。”
“你的法子管用,但绝不适合现在。等事毕,我再来神医处,妙手回春。如何?”
明明是关乎她的生死,她却一派泰然,甚至还有心思逗弄、开解他。
“不怎么样。”他冷冷的丢下这句。
女子不气不恼,好笑道:“不过你今夜的表情着实很精彩,好似我是多重要的人。”
她说完不甚在意的接着要去喝水,谁知总是嘲讽、无视她的男子竟没有否认,动作自然的为她递水,语气硬邦邦的说:“什么时候事毕,明日那皇帝就死不行吗。”
她被逗笑,见他还是一副色若死灰般苦闷,伸出手指不客气的捏了捏他的脸颊,道:“你是不是在想捡起你的老本行?”
王留闷声不响,只是眼神错开她投注的视线。
“这是我的事,当初那人不也是你亲自杀的吗。”王留闻言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