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确定叶昭君进了屋,林青才披上大衣,缓缓地把茶具布到屋檐的走廊上。
她将一切安顿好,便开始洗茶,煮茶,滤茶,神态自若 ,平淡无波。
直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响起,她才抬起头,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重逢一般,对来者迎道:“茶刚刚好,如果不急,不妨坐下尝尝。”
“许临清。”声音醇厚,却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许临清抬头,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想过皇帝会派人来,却没想到派的是他。
女人许是太过惊讶,竟把杯具脱手,直直地往下坠落,就快打湿她的裙摆。
此时长剑飞过,剑声清脆嗡鸣,一瞬间接住了倾落的茶具,雪突然下大了,好像要把整夜的雪都倒在这一刻,男子高束的发被大风吹起发尾,额发也荡漾着,他不耐地皱起眉,一转手就把接住的茶具丢到一旁。
茶被倒出,倾泻出暗绿的颜色,在雪地里散发出一丝暖气后,逐渐冷却。
她敛去失态,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大礼。
是平民对将军行礼。
她正准备伏下身,却听他说:“不必跪我。”
“接圣口谕——-”
他停顿了,观察她的反应。
许临清知道男人在看她,她应当毫不犹豫地带着感恩之心跪下接旨,可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母亲身死的那一幕,破关的敌军势如破竹,她们节节败退,直到秦霭禾被挑起,又被狠狠摔下,落在尘土里,飞扬的沙子掩盖住许临清的眼眶,她红着眼跪爬着往许霭禾身边去,那一刻许临清感受不到声音,感受不到情绪,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蔓延的血浸满了她的眼眶。
她此时也有些晕眩了,心口疼痛难忍,这一跪,对她而言就是撤退,她如何也无法跪下…
男人瞧见了,并未刁难她,只是微微看了眼身边的随从人员。
他道:“皇上允你归朝,为国家,为君,继续施展抱负,辅佐太子,稳固江山。”
许临清含笑点头,行礼后恭敬地接过圣旨,神色自若,道:“臣许临清,接旨。”
二人手指相触,男人极快地移开,又厌恶似的别开眼神,好像不愿意看见她。
许临清颔首,道:“沈将军别来无恙。”
“嗯”男子从喉咙里哼了声,当作对她的回应,许临清对他的敷衍并不在意,依旧笑意吟吟的招呼他们进屋,还给随从们也倒了酒。
冬夜冰冷,喝了热酒身子也活络起来,几位随从喝的舒畅,沈铭并不喝,只是四处看了看这屋内的陈设。
不夸张的说,比起京城的宅府,这里简陋得像马厩,他眼神挑剔,眉头略微皱起。
想不到曾经锦衣玉食的京城贵女,沦落至此。
一切皆因为许氏一家叛敌,圣上彻查之后,即使止损,城池边关不至落入敌国贼子之手,护得京都安。
沈铭道:“你这屋内有人。”
他听见了鼻息,虽然微弱,但却透露着紧张。
沈铭起身,自顾地往门走,许临清止道:“是我的夫君们。睡得正熟,还请将军让他们睡得安稳。”
沈铭停下脚步,似是不敢相信地回头,道:“你说什么?”
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她装作没有看见,自然道:“沈将军为何如此惊讶,我今年已然二十六了。按理说也该有夫侍了罢。”许临清笑着,沈铭却没有感受到一丝退让。
门就在面前,他却没有继续推,他的内心好像也在隐隐逃避。
他道:“我和你同岁…”他还要说什么,却及时止住,许临清疑惑望向他。
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许临清还是捧场的回道:“是的, 沈将军与我同年的。算来已经快六年没有见到您了。”
沈铭回到位置上坐下,敷衍的嗯了声。
许临清见他神色冷淡,也不再攀谈叙旧,默默地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