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您就收下了吧!”
开口讲话的女人嗓门很大,语气着急中带着讨好,手里也不住地往外推。
“不不,我不能收,这些东西很珍贵——”回话的女人声音低低的,却口齿清晰,分寸得当。
方婶一听更急了,下意识想跺脚又想到眼前女人的身份,暗戳戳地将鲁莽的动作收下,回头手足无措的望向一同前来的同乡。
身边不少人搭腔道:“是啊,林先生,您就收下吧,这些土豆、芋头都是俺们早上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野鸡子俺们都给您处理好了!”
“是啊,是啊。林先生别嫌弃这些东西不值钱——”
“不是不是。”林青听不得朴实之人口中的哽咽与自谦,连忙改口道,“我收下,我收下了!”
众人这才喜笑颜开,一袋接着一袋地将自己从家里搬了好几公里的货卸下来。
林先生的屋子干净整洁,方才客气了小半个时辰也没人把沾满泥巴的袋子放下来,这些朴实善良的人就一边扛着一边殷切的看着她。
眼看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垒了一层又一层,白菜、青菜、生菜、土豆、芋头、萝卜、腌肉、腊肠、野鸡、家鸭.....
林青道:“伯伯婶婶,哥哥姐姐们,这些东西别说给我过冬囤货了,这十个冬天我也不一定吃的完,我就一个人,一张嘴,你们说是不是?”
正在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什么东西该放在厨房哪的方婶连忙小跑来,道:“林先生!大雪一来,这山都被封了,赶集也停了,你不在家多囤点货,到时候俺们可不给你送!”
说不给送,但如果真的被困住,林青家的门前肯定人来人往的送补给。
“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太多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坏了就可惜了!”林青一边说着,一边给众人沏茶,众人谢过后,捧着海碗一饮而尽。
“害!不多不多!”方婶见送来的东西都安置好了,从裤腰的缝隙里的荷包处掏出来个白纸包的物什。
“林先生,你这两天不是有些头疼么?我给你求了些药来,郎中说一天吃一包。”
林青接过,诧异间众人已经退到门口,同她告别了。
她行了个礼,郑重而端庄,有些人学着她的样子回礼,有些人憨厚的笑着挠头。
众人离开后,林青站在门口,夜幕很快就完全覆盖了山野,冬日的夜晚总是很寂静,连雪压枯木的声响都微弱。
她近来确实有些头疼,兴许是班里的小学童瞧见她敲头,回去讲了,方婶还特地为她求了药。
林青攥着药包,思忖道:虽是旧疾,试试新药也无妨。
夜已经深了,山野间漆黑一片,茅草屋檐之下,一女子正独身赏雪。
冬日品茗的浪漫在于,茶壶倒入杯子后,需迫不及待的吹上一口,耐着烫口也要珉些茶香,否则风雪便替你降温,汲取茶味。
雪下得还好,纷纷扬扬的,并非吓人的密密麻麻。
看的不清,只有这一块有光亮在映雪,林青就着昏黄的光,一边喝茶,一边看雪。
众兴镇地处偏北,雪下得早,近几天学堂也要结课了,小学童们又得迎来结课考试,各个唉声叹气地,伏案拼命呢。
“咯吱——”不远处传来一丝声响,紧接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
林青放下茶杯,抬眼望去。
漫天的风雪中,一位男子正缓缓走来,脚印显现在白绒的积雪上。
在冰天雪地里,他穿的过于单薄了,脊梁骨却挺直着,肩上背着个藏青色的包袱。
半晌,男子走到茅屋前,站定后行礼,礼毕后就站在林青面前。
林青这才借着光看全了他的模样,她自诩阅尽天下男子的风流,或绝美或俊朗,或气质傲然或含蕴悠长,却没见过如此的男子。
头发绑的干净利落,额前的几缕碎发被风雪染湿后有一股子墨黑的韵味,身材高挑而健朗,隔着单薄的衣衫可以感受到内里的曲线傲人,是常年劳作的人必不可免拥有的腱子肉。
双眸明亮,漆黑迷人,鼻梁高挺而勾人,眉峰如聚,气质冷然又透着烟火气。
许是初见他的风景迷人,许是茶香难忍——
林青下意识的抿了口茶,虽然已凉透。
于是她道:“深夜前来,是山下有何要紧事吗?”
男子不答,从衣袖中取出一方纸笺,伸出的手有力粗糙,却干干净净。
林青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村西头的哑巴,年18,性温顺,年瑾。
林青将纸笺翻开,反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这唯一有信息的东西上,只有这一行字。
这便是叫她养着了么?
这纸条又是谁写的呢?
原本还要多追问几句,但男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不动,衣衫已然半湿,呆愣愣的,叫人瞧着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