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杳杳也没深问,只是有些感慨小舅的感情挫折太多。
直到空姐过来帮两人倒了水,唐挽主动要了杯热水。
她捧着热水,主动说起了自己跟宋文煜的故事。
“你小舅……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从上学的时候就是。
唐挽第一次见宋文煜,是在新生入学的时候,那时候宋文煜作为研究生学长,帮她解决了几个本科学长的骚扰。
可能宋文煜并不记得这件事。
但唐挽一直记在了心里。
她上课习惯早起,想绕远去跟宋文煜偶遇。
时间久了,她也摸清楚了宋文煜的作息习惯和爱好。
她从来没表白过。
因为那时候的她,真的是很土。
“我家里情况不好,但宋家的名气很大,他身边又总是围绕着那些光鲜亮丽的校花名媛。”
“即便你小舅从没理会过他们,但狂蜂浪蝶汹涌,没人敢真的摘下你小舅这朵高岭之花。”
唐挽低头抿了口热水。
贺杳杳安静地听着故事,适当给出情绪价值:“可是你摘下了。”
听到这话,唐挽嘴角溢出一抹苦涩。
是啊,她摘下了。
是用那么卑劣又不光彩的手段。
唐挽出生时,父母就抛弃了她,离异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
于是小唐挽就只能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
唐奶奶捡了一辈子的破烂,把小唐挽从小学供到了高中。
公立大学的学费其实并不算贵,但唐奶奶的身体垮了,她拿不出这笔钱了。
“我当时已经不打算上学了,是奶奶打电话给我的父母,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支付我大学四年的学费。”
“奶奶用孝道威胁我爸,才要出了几万块钱。”
这笔钱是唐挽上大学的希望。
但唐挽不想要这个希望。
因为她知道奶奶的身体扛不住了,她想给奶奶治病。
可几万块钱对于奶奶的身体,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唐奶奶不愿意,就瞒着唐挽,把学费预存在了唐挽的导员那里。
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会从这些钱里面扣。
说到这的时候,唐挽的眼睛已经红了,声音也难掩哽咽。
“我知道已经没办法了,就努力兼职,想挣出给奶奶治病的钱。”
“我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兼职的路上。”
“因为要攒钱,我很少参加班级、宿舍的活动,衣服也是一直保持着能穿就不买的习惯。”
“甚至如果室友有不想穿的衣服要丢掉的时候,我也会厚着脸皮要过来自己穿。”
一开始,唐挽的室友是同情她的遭遇的。
也都愿意把一些用不上的东西送给她。
但时间长了,专业里面的风言风语就多了。
有人说,唐奶奶是捡破烂的。
所以唐挽也是捡破烂的。
祖孙两个,都是下贱的命。
“一开始听到他们骂我,其实我是真的无所谓的。”
“但他们骂我奶奶。”
“我反抗过,换来的是更大规模的校园暴力。”
唐挽湿润的余光中,贺杳杳递来了纸巾。
她接过来,轻声道了谢,“其实这种事情我习惯了。”
“只是以为上了大学能好一点。”
“毕竟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
可惜。
豺狼虎豹到哪里都有。
人的好坏并不能因为教育水平而界定。
唐挽忍了一年,最后选择在校外的老破小租了个房子。
她还把唐奶奶接了过来,细心照顾着。
“那段时间,你应该是开心的吧。”
贺杳杳眼光温和,帮她重新要了热水。
感受到热源,唐挽的情绪平静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嗯,跟奶奶在一起,我怎么样都很开心。”
但,好景不长。
奶奶的病,还是压垮了祖孙俩。
唐挽从导员那里把钱要了出来,还把自己兼职的工资要了。
但还是差一点。
“我第一次给我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打了电话。”
“我告诉了他们奶奶的病,求他们借给我钱。”
“但除了我爸碍于孝道,给了我三万块钱,我妈说什么都不松口。”
唐母并不觉得自己有赡养前夫母亲的义务。
至于唐挽这个女儿,已经成长到了十八岁了,她更没有理由抚养了。
唐挽想尽办法凑钱,但还是不够。
奶奶终究是因为天价的治疗费用,偷偷跟医生说放弃了治疗。
“原本那天,只是很普通的一天,我好不容易跟兼职的老板软磨硬泡,预支到了一笔工资。”
“虽然远远不够交住院费,但也能撑上几天。”
“但……”
唐挽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奶奶放弃了治疗,回家去了。
她着急忙慌地赶到家里,也只见到了奶奶安详的逝容。
贺杳杳轻轻拍了拍唐挽的肩膀,“你撑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至少现在你这么优秀,奶奶在天上看到的时候,也会为你欣慰的。”
唐挽情绪平静下来,她把热水喝光,纸杯攥在手里捏紧。
“贺大师也信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这种话么?”
贺杳杳沉默了几秒。
“至少是一种慰藉。”
唐挽笑了笑,没纠结这个问题。
“那时候的我,心理已经是有点病态的了。”
“长期的霸凌和奶奶去世的打击,连带着我因为给奶奶筹措医药费,患上肺癌的检查报告,让我不管不顾地疯了一把。”
唐挽扭过头,对贺杳杳挤出一个笑来:“我囚禁了你小舅。”
说完这句话,她以为贺杳杳会惊讶,也或许会生气。
但意外地是,贺杳杳很平静。
唐挽微怔,随后想起贺杳杳的本事,她的笑又淡了下来,目光落寞。
“看我,都忘记了这些事情贺大师都可以掐算出来的。”
“再听我重复说一遍,很无聊吧?”
贺杳杳摇了摇头,“我挺感兴趣的。”
她不觉得无聊。
事实上,她的掐算,大多是得到一个结论式的答案。
这些过程细节,包括当事人的想法,对她来说其实是新奇的。
唐挽只当她是想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她扣着纸杯,回想起那段囚禁宋文煜的日子,忍不住加大了力气。
“其实不是我手段多高明,只是我很小心,很小心才没让你小舅认出来我。”
“当时,是你小舅带着我们一起做的一个项目成功了,他特意庆祝,请我们吃饭。”
“我买了药,把他强行留在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