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阳瑜第二次来林杨白的住处,上一次看得不太仔细,这一次她饶有兴致里外转了一圈,重点放在林杨白的房间。没什么贵重东西,大家具也没有,所以显得像个临时住处,不过上一次她没注意的飘窗上东西倒挺多,各种琴谱书籍,纸笔,还有一个床上桌,一盏小台灯,娃娃熊靠在墙上,很大一只。
阳瑜试了试,觉得蛮舒服,“哪来这么大一只熊?”
他的房间太简洁了,给人的感觉就像随时准备跑路,床上甚至只是床单铺着床垫,连底下的铺盖也没有。阳瑜看过阿轩的房间,各种各样的东西满坑满谷,衣服更是多得堆积成山。
林杨白一个月的工资都用哪里去了?
“睡着不冷吗?干嘛这么虐待自己?”
林杨白手脚大张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好像很累。阳瑜甩掉鞋子,趴在林杨白身上。她到处乱摸,摸到他的手腕,凸出来的骨头又冷又硬,就像这个人的脾气。
她感到好笑,摇摇他的手,“跟你说话呢。”
他抱着她翻身,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触感是一阵绵软温暖,脑子好像又麻木掉了,“你过来干什么?”
阳瑜牵过被子把两人盖住,舒服地叹口气,“你不过去,我只好过来了。谁叫我离不开你呢。”
林杨白睁开眼睛,他的眼珠带点茶色,看人的时候倒影异常清晰,配合着他的表情,叫人觉得悲观。
阳瑜两只手伸出来,按住他的嘴角朝上拉,“多笑点,笑点多好看。”
“不想笑。”
“笑也是一天,不笑也是一天。每天开开心心的,总比愁眉苦脸好吧。”
林杨白无话可说,也不反驳,歪着头任她在被子里乱拱。门外传来一声响,很轻的开门声,随后有人进了浴室,因为在这边能听到水声,应该是阿轩。
“阿轩挺拼命的,每次都是他加班到最晚,是你们公司的劳模吧?”
林杨白嗯了一声,阳瑜继续道:“你也挺拼命的,假都不舍得休,带你出去玩都不肯。钱赚去都干什么了?”
“用了。”林杨白的脸蹭了蹭,在阳瑜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所以啊,一边拼命赚钱,一边入不敷出。现在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
“谁?你男朋友?”他不愿意提那两个字,似乎不提就不存在似的。
“前男友。非常有规划,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很有事业心,平常看着懒懒散散的,一旦认真起来,行动力跟自制力都超级恐怖。”阳瑜觉得林杨白也是这样的,他好像不怎么在意工作,可要他牺牲工作时间干别的,却又万万不能。
“他也爱跟我耍小脾气,要我哄着供着,平常独当一面,在我面前就娇气的不行——嘶!你咬我!”阳瑜震惊地低头。
林杨白嘴上用力,小虎牙磨来磨去,弄得阳瑜一下就软了,“别,别这样,阿轩在隔壁呢。”
她越是拒绝,他越是来劲,一声不吭翻到上面,膝盖压住阳瑜嫩的长腿,手也钻下去。阳瑜半边身子动弹不得,不敢太过挣扎,听到外面水声停了,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她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我没有锁门呢,林杨白!”一想到阿轩就在门外,随时可能推开门看到他们两个人那样子,阳瑜就紧张羞耻到不行。
林杨白难得有点情绪,在她耳边用气声道:“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南方似乎只有两种天气,冬天和夏天。去年来这里的时候正是盛夏,太阳炙烤大地,天地如同一个密闭的蒸笼,白茫茫一片,日光雪亮,隐形的火苗在空中乱窜。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几天,街上的人不约而同套上了棉袄,所有的光与热都被大地吸食殆尽,冷丝丝的寒无孔不入。明亮的色彩随着秋雨的一场洗刷,就此沉闷下来,寒冷不仅能冻住人的身体,似乎连脑子也转得慢起来,早上练完车,林杨白走路回公司。
他慢吞吞的沿街逆流,身上一件黑色的外套,拉链拉满,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散漫地眯着,目光聚不了焦。阳光稀薄,寒流的密度更大,刺不破阴寒,他的手雪白冰凉,只有握在掌中的手机是温热的。
林杨白捡了河边的阶梯坐下,江水茫茫,河对岸的高楼隔着一层水雾,若隐若现,船只上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静谧的空间时速好像慢了下来,脑子里放空不想任何事情,就会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他没事的时候会一个人待在这里,这样可以打发时间,周围有人,但不会打扰他,无声的陪伴不会叫人产生负担。手机上许多的消息,接连滚动,扫了一眼又扣上,继续望着江面。
回到公司已经下午一点,上白班的同事轮了几波,休息室零散扔着一些衣裳,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香水跟烟草混合后的气味。林杨白刚坐下,来人了,系统将他安排进房间,阿亭送走客人回来,看见林杨白坐在位置上,盯着手机发呆,拧开水杯喝了一口,“不去吗?”
“不想去。”微信死寂,自从那天早上她从他宿舍离开,再没给他发过一次消息。
听他这样说,阿亭自告奋勇,“你不去我去吧。”
林杨白没有反应,阿亭转身出去。这一会儿功夫,又来了人,就一直忙到了晚上,平淡无奇的一天,如同之前上班的每一日,毫无波澜。
吃过饭后,赵主管将林杨白叫出去谈话,关于中午的事情,他无缘无故不去上钟,推脱给同事,违反了公司规定,罚一百块钱。赵主管道:“今天怎么心情不好,上班也没什么情绪,累了吗?”
“没有。”他只是觉得没意思,好像精气神被什么抽空,徒留一个空壳,为了一些琐事奔波。
赵主管没忍住,坦白道:“其实是阿亭找到前面客房的主管,讲了这个事情,人家那边才来问我。本来公司没有买钟出去的规定,客人愿意花钱让你去学车,我们不好说什么,但是你因为这个事情耽误工作被人举报,那么多人看着,我们不好不表态。”
林杨白毕竟是他从老店带过来的人,工作认真,业绩一直很好,能袒护的时候,赵主管一般情愿大事化小。
“你得罪阿亭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第一回了。”
“就是那些事。”
赵主管闻言,也不好说什么。人家客人来了店里,自然凭自己心情想找谁就找谁,自己留不住客人就对同事怀恨在心,公司一直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说起来还是阿亭没理,心里有了数,赵主管安抚了林杨白几句,就放他回去了。
阿轩正闲着,看见林杨白进来,不免问起来,听说他被罚款,也有点无语,“他不是自己要去的吗?”
林杨白坐回自己的位置,翻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像是厌恶烟草味又习惯了香烟的瘾君子,不碰,心里痒痒的,总觉得缺点什么,碰了,又索然无味。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大怨气,中午该你的那个房间,客人有点不好应付,心情不好,阿亭撞在枪口上,被骂了几句。”当时他也在,阿亭脸色很难看,时间一到,扭头就走,招呼也没打。估计出来被投诉了。
林杨白没反应,阿轩道:“你这几天心情也不好?你以前不是不爱玩手机,现在天天不离手。”
林杨白把手机收起来,“没事,闲。”
“阳主任好几天没来了,她在忙什么?”
“不知道。”林杨白心尖一动,像一颗石子投入清透的湖水,一波一波的涟漪荡开。
“阳主任对你挺好的,这样的客人你可得把握住。她不来,你就主动点呗,表达表达关心跟在意,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心里有没有人家,虽然咱们是赚人家的钱,但我们不是坑蒙拐骗,讲的是心甘情愿。花钱也是为了情绪买单,客人花得舒坦,花得值,才会一直来。”
“没用。”林杨白没有对阳瑜黏黏糊糊过,但他就是知道,阳瑜不吃那套,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太清醒太冷静,没有人能轻易撼动她,至少他不能。
“那咱们赌个什么?”阿轩拿出手机。
林杨白看见他点开阳瑜的头像,他稍微朝过去扫了一眼,不为所动。
“我要是把她叫来了,你包一个月宿舍卫生,叫不来,我包。”
林杨白的房间比阿轩的小一点,东西又少的可怜,四五天扫一次地,也不怎么脏。阿轩房间仿佛一个杂货铺,埋进去就挖不出来,他也不爱收拾,这样的赌注算起来,林杨白非常吃亏。
林杨白抬起眼睛,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