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的一妻一妾带着三个孩子在将军府门前跪哭着,说着昨晚那掌柜的回了家,说新来的安国将军夫人索贿于他,如若不给,之后必定事事为难他们。
陈怀侧过脸去看纪盈,后者并不慌张,开口问:“我索贿多少?”
“当家的并未多说……”一人答道。
“你家住哪儿?占地几何?”
虽不明白纪盈为何如此问,那家人还是答道:“东巷,方一亩地。”
纪盈冷笑,迈步至他们面前:“凭着你家那个商铺,地价加上屋子,左不过二十金。而至于你家的宅子,地方不好,也就顶多十金。我抬过来的嫁妆里随便挑件值钱的器皿就抵得过了,我看得上你们那点碎银子?”
她这样一说,让人哑了口。
“人不见了就去报官,而至于官吏贪腐,你也该去找本府监察,在此处闹什么?是平日里将军脾性太好,让你们敢来随意撒野了吗?”纪盈声量渐高。
陈怀敛眸,以他的名声,不该有人想不开直接来此挑事。
那便是,来此处只不过是他们想将事情闹得大些,不仅要牵扯纪盈,还要牵扯他。
“你们不报官,我去报。”纪盈眨眼笑了笑,随手就遣了人去公衙报案,还让人去请本府监察。
她准备去公衙时,陈怀突然拽住了她:“我陪夫人。”
纪盈静了半晌,看着握在自己手腕上那只手,吐出一个“疼”字。
真够用力的……
他懈了力,却并未放开,拉她往监察的府衙去。
路上有不少围观者,纪盈想让他松开,却听他道:“此事冲着你我而来,夫人与我在外人面前总得一心才好。”
前去报了信的下人转头来见他们行礼说:“将军,夫人。那监察又发疯,你们慢些去也好。”
“发什么疯?”纪盈问。
“那监察出身本地世家,开国时有世袭的子爵,一向是……”下人顿了顿。
陈怀接着说:“一向不愿与我交往,凡有公事,必得我先等他半个时辰,以显出他身份。”
“……你也不计较吗?”纪盈闹不懂了,这几年都听说陈怀行事不讲情面,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讨过好。昨日那些喝酒的,算是前倨后恭,也便罢了,怎么今日还有敢直接下面子的。
“一个将死之人,不必计较,”陈怀摇了摇头,看她疑惑的样子也不多解释,说道,“夫人觉得我应当计较?”
“传言里……你总不是这样好脾气的人。”她讪讪笑。
这些年外面怎么传他的事,陈怀也清楚。杀俘虏,灭城烧寨之类的事他做过,战事权宜之举,被人说为滥杀无辜他也不辩解。
只是更多他不近人情的事,是他那些所谓同僚编出来的,有的是说给皇上听的,有的是说给百姓听的。
至于缘由就更多了,或是抢功,或是党争,争来抢去也就是那些事。
纪盈没等他说话便对那下人道:“你去再禀一次,就说夫人我面见陛下都没等过一炷香,叫他别不知好歹。”
来到这儿之后她每日在陈怀面前够憋着了,怎么还能碰到这些给她气受的。
她撇撇嘴回头时才注意到陈怀正盯着她看,想起方才自己那副样子,突然心一颤,有些笑不出来。
“将军盯着我做什么?”她将碎发撇到耳后,心虚地低头。
“我在想夫人在府中实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他仍旧握着她的手腕,“夫人方才行由心生的样子,实在是……”
纪盈抬眼看他。
“英姿飒爽。”
他说话时不笑,不像是调侃。
“呵……母亲总是与我说,为人妻要收敛些脾性,免得惹人厌。”
“是吗?我以为夫人是怕我呢,”他突然往回拽了拽她,她被牵扯得与他四目相对,“我不吃人,夫人放心。别再那般小心谨慎,你装得也实在不好。”
他也实在看不得她那样子。
她看着他幽深沉静的眸子,愣愣地点点头。
那监察果然没有再故意为难,只是来处理事情时脸色也实在算不上好,看向纪盈时颇有些敢怒不敢言。
既然陈怀都看出她装得不好,纪盈也就肆无忌惮了,举手投足间再不那么客气。
昨日她并未索贿的事,与她同去的那名同僚是能作证的,监察只要问过此事了,那纪盈的嫌疑就洗清了。
沈小胖子怎么还没来……纪盈想着,只要等她的顶头上司沈潇远来了,此事也就了了。
只是那喜气洋洋的一张胖脸才出现,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那人今日未来公衙,前去探望,已横死。”沈潇远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望向纪盈。
陈怀微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