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尧胸口一怔,握着她肩膀的手松开,往后撤了些距离就去寻她的眼睛。
夏茉手臂紧紧地箍着他的腰身,脑袋拼了命的往下低,想要把悲切难过的眼泪湮没在床褥之间。
下巴被他温热的大手抬握起,夏茉的眼眶泛着红,眼睛里是雾蒙蒙的一片,她紧抿着唇,喉咙不停的吞咽下泪意,强忍着不让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隔着水汽,她看不清周瑾尧眼里深沉的爱意和心疼,但是在他温柔的吻落下之前,她清楚的听见他说,“夏茉,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唇舌被他轻吻撬开时,她湿漉漉的眼睫向下一压,压抑了一整天的悲伤混杂在湿咸的眼泪中无声的落下。
夏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周瑾尧的吻温柔至极,她闭上眼睛前,他细密的啄吻沿着鼻尖落在额前,在那里,他郑重地烙下最后一吻。
朦胧间,她觉得左手指尖有些凉意。
周瑾尧的承诺让夏茉一夜无梦,而精神和生理上紧绷过后的松弛,让她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夏茉缓了缓神,起身掀开被子,耳后的发丝垂落,她抬手去拢,动作之间,夏茉看见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之前两人在珠宝店买的情侣对戒。
……
书房的门被打开,糯康吊儿郎当地从里面走出,当他看到几步之外的周瑾尧时,鼻间重重地哼了一声,讥讽意味十足。
“周瑾尧,你现在面子可真够大的,坤哥都得等着你啊?”
周瑾尧目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后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进去,咔嗒一声,门被关上。
糯康向来看不惯他总是一副不咸不淡,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现在又被刻意略过,自己的那声嘲讽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心头窜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反身就想推开门泄一泄心头的这股火气,但又想到方才汤炳坤给他的交代,终是歪扯着嘴角冷笑一声,晃着手里的车钥匙,心情极好的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见周瑾尧进来,汤炳坤放下手中的茶杯,又差身边的人给他倒了一杯新鲜的茶水后,遣了其余的人出去。
汤炳坤没有和他过多的寒暄,待他坐下后,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瑾尧,和中岛优木子那边谈的怎么样?”
周瑾尧如实告知,“中岛小姐希望每克能得的利再高一些。”
汤炳坤放下茶杯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爽朗地大声笑了起来,“每克能得的利?从她插手北美的交易开始,blue的价格从十年前的15美元一颗,硬生生地被她压到现在的5美分,她和我谈利太低?”
汤炳坤缓缓地摇着头笑,这个日本女人把诚意不足表现的过于明显,虽说目前还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但好在他并没有把全部的砝码压在这一笔交易上,既然对方要拖,那他就陪着她耗。
想到这儿,汤炳坤敛了敛神色,“瑾尧,中岛优木子的交易暂时先交给糯康去跟,我叫你来,是打算让你对接大陆来的一笔单子。”
周瑾尧闻言,心中已经了然,也明白方才糯康那抹嘲讽的哼笑是因为什么,中岛优木子的订单量大,交易散播范围遍布全球,是谁都想抢到手的生意,而大陆来的单子先不论交易的大小,仅仅是和处事谨慎且八面玲珑的中国人做生意,就要耗费上一定的心力,再碰上极小一笔的订单,钱赚不到多少,精气神都泄掉了不少。
因此对糯康而言,把手里那条他认为无用的大陆线甩出去,换得中岛优木子这条大鱼,就是白捡了块肥肉到嘴边,他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不仅如此,在旁人和糯康自己看来,也一定会认为这一步,是汤炳坤在给他重新做回二把手的机会。
但实际上,汤炳坤和周瑾尧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大陆的这笔交易,才是真正唾手可得的一条大鱼。
于汤炳坤而言,他瞧见的是交易方手上握着的不容小觑的权利,以及实实在在的购买能力。而对周瑾尧来说,这条线,实则是他和国内警方精心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引其出动,好将对方与汤炳坤一同抓捕拿下。
糯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逐渐边缘化,他仍暗自窃喜着,打算在中岛优木子这一单上彻底扳回一城。
手下递来的电话嗡嗡响个不停,糯康撇着嘴斜睨了一眼来电显示,接着毫不犹豫地抬手挂断了电话。
呵,叶志勇,订的货不多,架子倒是摆的十足,既然你排场铺的这样大,那就让周瑾尧这种对谁都不屑一顾的人去应付你好了。
书房里的谈话已经结束,汤炳坤呷了一口茶,目光不经意地扫了眼周瑾尧握着茶杯的手,他修长的无名指上正戴着一枚素圈戒指。
汤炳坤放下茶杯,笑了笑道,“瑾尧,你这是认准了那个姑娘了?”
闻言,周瑾尧眸光微动,应了一声。
汤炳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的眼尾续上了几条深浅的纹路,“看来我当初买下这个女孩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姑娘好啊,说来还得好好感谢感谢她救了我们佳卉。”
“瑾尧,坤哥可以这么和你说,等靠着大陆的这笔单子让我缓过来些劲儿,你和这姑娘的婚事,坤哥保证,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
夏茉端着凉到温吞的汤药碗推开了粉饰一新的院门。
自从佳卉的外婆搬回了旧院后,夏茉就一直没有机会去探望她,一来是前些日子的天气作怪,二来是她担心老人身体本就孱弱,自己身上染的风寒没好,生怕去了再把病传给了老人。
她今天的心情好了很多,准确的说,应该是从早晨看到手上的戒指开始,似乌云笼罩般的悲切情绪莫名的就消散了不少。
在今天之前的夏茉,从来没有期望过周瑾尧开口说爱或者喜欢这样的字眼,她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感情。
不止是对周瑾尧,可以说她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敢抱有对方会回馈她等价情感这样的期待。因为她有些怕了,曾经对自己毫无保留,不求回报给予她满满爱意的亲人,到最后全都一一离她而去,那种钻心的痛意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故而她更倾向于对方不要对她的感情做出更多的回应,因为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害怕,害怕在这样你来我往的递增爱意中迷失,她怕对方可以果断地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就像父母和外婆毫无预兆的离开那样,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
夏茉一直信奉着,只要没有期望就不会绝望。
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周瑾尧的爱意。
整整一天,只要她垂眸看到手上的那枚戒指,先前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的那种想法就多消减了一分。
她开始愿意相信,周瑾尧也是爱她的,至少,他也是喜欢她的。
夏茉抿了抿唇,收回脑中杂乱的思绪。她轻轻吹了口汤匙里浓苦的汤药,再次递到老人的唇边。
“外婆,你听话,把剩下的这些药喝了,佳佳就陪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好吗?”
老人固执地把头转向一边,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抱怨着,“不喝,这药太苦了,之前佳佳每次喂我吃药都会给我糖的,今天怎么没有?你不是佳佳!”
夏茉无奈,老人今天对吃药的抵抗情绪分外的明显,再加上她没有向往常一样用糖哄着她喝药,所以今天耗了半个多小时,碗里的药还是和她刚端来时相差无几。
药已经不再温热,夏茉看着老人偏着头固执的模样,叹了口气,端起碗准备往外走。
“外婆,我现在就去拿糖,再把药热一热,你听话,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