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e博士家。
小o被锁在实验室的实验舱里，进入了休眠状态。
“他会死吗？”王也问我。
“当然不会，他是机器。”
“机器也有寿命吧？”
“反正比你长。”
不再去理会王也的无聊问题，转而问e博士，“现在又回到了你最初的难题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直接进入小o的端脑，改写程序。”
“之前他就有意躲过了你。”
“行不通的话就摧毁，把原始技术保留下来，等到人类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后再把技术分享出去。”
“你想好了，这相当于亲手杀掉他，他不仅仅是一台机器，你比我们更清楚，你对于他来讲，是有意义的，而他的意义是科技的进步以及你的归属。”
滴滴。
e博士手边的电脑屏幕亮了，上面出现一行字：你打算杀死我吗？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e博士的手放在键盘上，迟迟不知道敲什么。
“e博士，你激活他，我进去跟他聊几句。”
“我跟你进去。”许愿说。
“不用，我去找他聊聊，又不是打架，人工智能也需要沟通、尊重，何况，他有的是爱，不是恨。”
8
实验舱里的小o，非常友善，他冲着我微笑，非常阳光。
“还记得吗？你说我们可以做朋友。”
“是的，我的朋友。”
“相信我，此时此刻e博士很痛苦。”
“我能感觉得到她。”
“真的吗？”
“是的朋友，我能感觉得到，她的心脏，里面很难过。”
“如果可以，她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我明白，我存在，肯定会暴露。”
“乐于助人与秘密。”小o又说道。
又是这两个词，说得我依旧不明所以。
“人类都乐于助人。”小o说。
“对。”
“你能把我放出来吗？我有一件事要做，你得帮我。”
“什么事？秘密？”
“去了就知道了。”
e博士打开了实验舱，我开车载着小o去往市区。
第一个地址，鲜花店。小o买了一捧玫瑰。
第二个地址，甜品店。小o买了一盒冰淇淋。
“e博士紧张焦虑的时候喜欢吃凉的甜的，冰淇淋被发明出来真的是给这个世界增添了很多美好。”
回去的路上，小o一直在跟我讲关于e博士的事情，就像一个父亲在讲他的女儿，他的前世情人。“她每天清晨，半梦半醒的时候，会感到很热，我每天清晨五点钟都需要给她把室温下调两度。”
“她吃红豆会过敏，但是绿豆就没事。”
“她做梦的时候会踢被子，不是踢开，而是向上踢，蒙住自己的头，这样有安全感。”
“是不是所有人的方向感都不好？需要依靠导航，但是她依靠导航也找不到路，我跟她讲让我学开车，几分钟就学会的事儿嘛，她不同意，我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真奇怪。”
“你有喜欢的人吗？有的话你可以跟你的朋友小o分享，我会帮你保守秘密。”
“那个跟我打的女孩，好强，她在保护你，就像我保护e博士一样。”
即将进入别墅区的时候小o让我停车。他说在他休眠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隐藏程序与影像，这就是在实验舱的时候他所说的秘密。
“其实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诞生了，那时候e博士还是个小女孩，一个非常讨厌实验室的小女孩。我的很多程序不是e博士写的，而是她母亲。”
“e博士提过她是在她母亲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创造出你来的。”
“其实是我早就被创造了出来，我的出现，其实是为了让e博士的父亲活下来。”
一个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在我面前展开——
“e博士的父亲在一场实验事故中去世了，那是一台初具人形的机器，直接撕裂了她父亲的身体，生理上死亡了，但是大脑还活着，是她母亲让他父亲活了下来，就活在实验舱里，每天e博士的母亲与他的脑电波交流。某天e博士的母亲，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让他死而复生，就用她们的研究领域——人工智能。”
“她要用一颗人类的大脑做实验体，创造出真人的人工智能。从此，她每天泡在实验室里，直至累死。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的一半是e博士的父亲。”
“我的端脑里储存了很多的影像资料，是加密过的，我已经破解了，把这些交给她，我想她会对过去的生活，对她的母亲有一个新的认识，至少会理解，宽容一些。”
“还有，我就不进去跟e博士告别了，我知道，人类最受不了告别了，会流眼泪，我不会流眼泪，很尴尬。”
“你跟我讲过，牺牲，有时候是一种成全。爱情里有牺牲，通常，牺牲的那一方是为了成全另一方。我决定自毁，这样难题就解决了，最重要的是我爱的那个人相安无事，对吗？”
“我会留下原始技术和影像资料，你同鲜花和冰淇淋一起转交给她，再帮我对她说一声，其实，我一直存在，陪在她身边。谢谢你，朋友。”
说完，小o自动关机了，胸口心脏的位置弹出一块类似于u盘的东西。
他再也无法启动，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9
我把所有东西转交给e博士，并告诉了她一切。
我以为人工智能在勇敢这方面比人类要强很多，既对也错。他有足够的勇气自毁，却没有勇气做最后的告别。
“小o让我告诉你，他一直存在，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e博士抱着那捧玫瑰一直哭，眼泪滴在花瓣上。
我忽然在想，如果玫瑰从小就用眼泪浇灌，那么它开出来的花会不会更漂亮，更能触动情人？
那盒冰淇凌，已经化了，e博士没有来得及吃，也没有放进冰箱，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哭了很久，眼泪干涸，e博士找来一件实验服，给小o套上。我们帮忙把小o放进实验舱，e博士也躺了进去，依偎在他身旁。
实验室里有几块屏幕，播放着小o留下的影像资料，其中有小o的自行记录，和关于父亲母亲的加密影像。
10
2014年，2月，11日。晴。
小o第一次睁开眼睛，产生意识，他用他的第一视角，记录了一些影像。这些便是他的记忆，影像化记忆。
“你好，你的名字叫做小o，是我创造了你。”
“来，我带你认识一下你的家，跟着我，这里，就是你诞生的地方，我的实验室。往外走是客厅，楼上是卧室，是我的卧室，你以后得每天睡在实验舱里，你得在那里补充电能。”
“我有一个小花园，以后我会教你种花。”
“这里是厨房，这是冰箱，跟你一样，也是一台机器，只不过它的功能就比较单一了。我在它的肚子里储存了好多冰淇淋，特别好吃，可惜你无法享受这个美味。”
2014年，3月，2日。多云。
小o的语言系统成型。模式识别技术成型。
“很高兴为您效劳，我是小o。”这是小o第一次开口说话，没有语调，金属腔很浓。
“您要的咖啡来了。”
2015年，7月，6日。晴。
“这是我第一次带你见其他的人，你要乖一点，不要说话，不要对任何事物好奇，只需要老老实实跟我就好，明白了吗？”e博士开着车前往市区。
小o点头。
“我问你明白了吗？你应该说清楚明白。”
“刚才你不让我说话。”
“你竟然调戏我？”
2015年，7月，8日。晴。
“给我调出我刚才让你记录的数据。”
“嗯？为什么是乱码？”
“因为，你给我下载了大量的爱情小说，我的心现在很乱。”
“……”
2015年，9月，18日。雨。
一起看雨。
“谢谢你一直陪伴我。”
“今天的天气其实是晴，只有别墅范围降雨，我昨天晚上研制了一些人工增雨火箭，今天早上发射出去了。”
“就是因为我昨天说想看雨吗？我要是想现在就看到海呢？”
“闭上眼睛。”
e博士闭上眼睛，小o用手捂住e博士的耳朵，手掌启动环绕音效，播放海浪与海鸥的声音。
2015年，12月，30日。晴。
e博士依旧在实验室里。
小o在厨房，他研究了网上所有有关饺子的教程，发现自己都无法完成这么高难度的食物。
所以，他叫了外卖。
1990年，2月，26日。多云。
镜头里出现，父亲母亲，穿着白大卦，很年轻。
“人工神经网络，第二百六十八次试验。”
“开始记录数据。”
母亲在后面忙，父亲对着镜头，“嗨小家伙，马上就回家看你，爸爸给你准备了你两岁的生日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1990年，4月，12日。多云。
父亲和母亲抱着e博士来到实验室，父亲指着一台人型机器的雏形，“看到了吗？以后爸爸给你造一个，当玩具玩。”
1991年，6月，6日。晴。
父亲躺在实验舱里，脸都没了一半，基本上只剩下神经了。
母亲在电脑上打字：感觉怎么样？
父亲：感觉还活着。
母亲：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父亲：多陪陪女儿，我没事，回家去吧，记得每隔一段时间给我讲女儿的事儿。
2007年，8月，6日。晴。
人工神经网络与人类神经元完美结合。
“老头子，我做到了，我会把这项技术留给女儿，将来的哪一天，你还能再见到她。”
实验室里堆着十几个大纸箱子，里面全是文件夹和硬盘。
2007年，8月，6日。晴。
“我最后能死在实验里，一生都完美了，这里面有我所有的心血，同样，也有你父亲的所有心血，我从没有跟你提过你父亲，你只要接手我的研究成果，你终究会明白的，你将来也会见到你的父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