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乔诧然,阿福怎么会知道?
“小则告诉你的?”
她暂时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不是哦,我自己看出来的。”
徐伟同何婉找到李琴租房子时,正值暮冬。
淮安年年有雪,不知为何,那年下得格外大,所有人恨不得一夜返祖,浑身长出皮毛来御寒。
徐伟、何婉、徐立则和徐乔一人一个军大衣,大包小包往上般行李。
彼时,阿福就站在窗边,好奇看着这新搬来的一家子。
女孩高高瘦瘦,身上披的军大衣一看就比其他三人要旧,手上戴厚厚手套,那种手套,他常在巷外的小摊小贩身上看见。
女孩似乎很怕冷。
又过了会,徐伟脚下一个不慎,滑扭一下,何婉与徐立轩刚合力搬上去一大包,还没下来,只有女孩还在外面。
身后扑腾一声响,女孩回头,瞧见徐伟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立马以最快速度冲刺过去,即便如此,徐伟还是往女孩身上迁了怒,又不想叫外人听见,便刻意压低声音,把脏话一字一字奔出来。
恰巧,阿福懂点唇语。
也不能说是懂,不过是挨骂挨嘲笑太多,一点点练出来的。
那些人和徐伟一模一样,一面当你面骂你,一面又不想让外人听见,再傻的人,也得被这种不要脸行径搞聪明。
一开始,阿福只能依稀判断出,他们在暗戳戳喊他傻冒、傻逼、傻子。
渐渐,他开始能判断出,他们在说他早早离去的父亲和改嫁之后再也没回来过的母亲。
演变到最后,他很肯定,那些人在说他们家风水不好,命不好。
徐伟那点脏话,完全小菜一碟。
骂完脏话,徐伟又把女孩手套扯下来,扔在雪地里面,使劲踩。
“就你矫情,没这破手套,老子早搬完了。”
阿福:“......”
原来人的嘴不仅可以用来喷粪,更能用来颠倒黑白,这个叫徐伟的那里有帮过女孩?都是女孩自己一点一点,费劲巴拉,搞上去的。
徐伟撒完火,拍拍他那大肥屁股,走人了,徒留女孩一人在雪地。
鹅毛大雪,倾泻而下,覆满女孩秀发,不时,又化个彻底。
女孩大概已经习惯自己有这么个神经病父亲,平白挨批,脸色也不变,利利索索用自己泛紫指骨将手套捡起,转头接着搬自己行李去了。
行李书本居多,其中有一本书封皮是深紫,女孩指骨穿插其中,恍若变色龙一般完美隐身。
一般人手指断然不会如此,阿福就此留了心。
第二日,奶奶做了好些红薯饼,叫他给楼下送去。
是女孩开的门,不过一夜,女孩十根指骨已经尽数缠好创可贴。
阿福百分百断定,女孩指骨绝对受过很严重冻伤。
徐乔之前还不觉得,与阿福一同在旧日回忆中游弋一圈,这才想起,原来同他相识,已经过去两个冬季。
才两个冬季,阿福却似认识她半生之久。
一些只有徐则才了解,外人无法得知的机密,阿福愣是凭着一双眼和一个被世人贬低为傻子的大脑分析了出来。
大概这就是,眼里有你的人,即便不说,也什么都知道。
感概到这儿,徐乔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刚刚搬来时,李奶奶有送过她一双纯棉人工做的手套,之前她一直以为是老人宅心仁厚,疼爱小辈,现在看来,大概也出自阿福手笔。
“阿福,那年冬天的手套是不是你送我的?”
“欸,乔乔居然猜到了。”
“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阿福扭捏半天,才将理由讲个大概。
“那个时候,乔乔你不像现在这么爱笑,我还有点怕你呢。”
“而且......我也怕你不要。”
谁愿意要一个小傻子做的东西呢?
他之前也有不少玩的不错的小朋友,那些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没少告诉他们,不要收这个小傻子的东西,不然容易沾上傻气。
人言可畏,万一这个叫徐乔的女孩也信这套呢?
他还没有和她说几句话呢,还是先不让她知道好了。
“现在为什么又敢承认了?”
阿福单手托住下巴,湿淋淋笑意展露无遗。
“因为我已经确定,乔乔百分百不会嫌弃我,我们可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手牵手,哼着歌,一起走。
二楼分别,阿福执意要目送徐乔进门,不过一个楼上楼下的距离,硬生生被他搞出千里送别氛围。
千里送君,终有一别。
大门一关,阿福便开始祈祷,天快快变亮,他现在已经想乔乔想得不得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