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随便拉一百人,问他,这个叫易峥的男人讲这种话是不是在吃醋,一百人肯定点头称是。
徐则又不是那一百零一人,想当然认为这位未来姐夫在吃酸醋。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那个不是人的伯伯就还敢那么对我姐?”
“什么……意思?”
徐则顿住,看来,姐夫的知识盲区还不少,虽然这话由自己来说不好,有卖惨之嫌,但另一面,他姐确实过得很苦,如果易峥插手,依他能力,他姐境遇肯定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理智为情感让路,但没完全让。
徐则说了,但没全说,而是来了个一言以蔽之。
“还不是我伯伯重男轻女,有事没事打我姐出个气,我姐她妈也不是人,这一家子都不是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浪再大些,便要归属于海,外部的人听不见响,海里小鱼小虾却要被里面的惊涛骇浪卷死
只有易峥自己知道,他内心现在如何浩浩荡荡,奔流到海不复回。
徐乔原生家庭竟是如此糟心......
他很难想象,徐乔现如今这一身傲骨是怎么在那种泥潭中养出来的。
“徐立轩就没说过什么?”
徐则冷笑,“他能说什么,既得利益者而已,怎么会看的到?”
……
江停是个很会把握聊天节奏的人,徐乔一会没注意后面,就被自家傻弟弟和居心叵测易峥卖了一通。
小江全名江停,网吧是他亲叔叔开的。
江父江母身体不好,上完大学,他便回来,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父母。亲叔叔不差钱,肥水也不能留了外人田,况且,江停办事,没人不放心。
江停认识徐则,是必然,更是偶然。
江停不是没见过这种整日泡在网吧,醉生梦死的败家子,一开始,他以为徐则也是其中一员,无非,徐则长得比较帅而已。
可时间后推,江停发现,这孩子只有节假日和不上课的时候才会整日来,来了也不都是在打游戏,也会看电视或者听相声,听着听着,就会睡着。
乌乌泱泱,狼烟瘴气的网吧,于徐则而言,更像是安心之地,偶而被不怎么长眼的网友吵醒,他也不生气,翻个身继续睡。
后来某次,江停无意撞见徐则一脸惺忪,穿个拖鞋去网吧附近的澡堂洗澡,他才后知后觉,这孩子一直在半流浪。
他也见过徐则父亲,一个很和蔼的叔叔,和别的父母不同,知道儿子在网吧,徐叔叔也不生气,反而给儿子转好多钱,让他照顾好自己。
江停明白,这种不同寻常的亲子关系背后,大都有不可言说的苦衷。
他无意探寻,只是觉得这孩子那么大个,囤在网吧椅子那么点地,太可怜了。二楼本来就只有他一人睡,多的是地,和徐则熟了之后,便叫他准备好铺盖,一起搬过来。
徐乔这才懂,徐则常挂在嘴边的小江把他照顾得很好,是真得很好。
那么多不回家,在外漂泊的孩子不是都有徐则这样的运气。
大恩必言谢,徐乔递给江停自己号码。
“小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打我电话就行。另外,我每个月会再给你打一笔钱,就当你照顾徐则的辛苦费,不准拒绝我,这孩子有多难闹,没人比我清楚。”
这话叫江停吐到嗓子眼的不用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当然听过徐则讲他姐姐,典型的美强惨,这钱他万万不能要,先攒下来,回头让徐则找个由头,物归原主。
徐立轩接到徐乔电话的开心雀跃,在徐乔让他带上阿福那一刻悄然化为深沉孤寂,滚烫脑汁冷却下来,自作主张逐渐成型。
他决定稍后并不通知阿福,改为自己去,借口他都想好了,就说自己出门太着急忘记了。
在这件事儿上,他并不很想用自己完成的好来获取徐乔好感。
但人往往是一种不想要什么,什么便会来的神奇物种。
徐立轩整装完毕,在换衣境前摇摇摆摆,左瞧右看,T恤下摆要翻出花,花儿开得兴旺,冷不丁被敲门声打断。
清脆悦耳,极有频率,百分百是阿福。
看来,徐乔并非只给他打了电话。
这说明什么?
徐乔不信他,到了这份上,徐立轩再不愿意,也不能不带阿福去,不过脸色强撑不了,给不了什么好脸。
在臭脸这件事上,徐立轩难得得和阿福心有灵犀。
开门瞬间,他仿佛看见来自平行世界的阿福,神情漠然,以往笑容褪去,浓墨重彩皮囊仿若牡丹花蕊中间的红蜘蛛,有毒又诱人。
这傻子,皮相着实好。
臭脸模式,对阿福来讲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虽饱受歧视,也经历过诸多不愉快,但爱笑基因是其刻在骨子里,又密封三层彻底堵死的东西,装作完全没有,几乎不可能,路上好几次,他都差点要为乔乔请自己吃饭而欢欣鼓舞,但一旦发现徐立轩有转头趋势,他便又会缩回伪装壳子里头。
直到,到达烧烤摊之后,他亲眼瞧见乔乔旁边站着另一个男人,这冷脸模式才算落了实,一股源于嫉妒、害怕、自卑三者的混合复杂体真真切切,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