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姜玉蝉就成了玉絮的噩梦。
她一时梦到姜玉蝉在韶渊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说她故意弄坏了她的嫁衣,让韶渊责罚她。一时又梦到姜玉蝉嫁过来的那天夜里,让她去到里屋伺候。她梦到许多次韶渊与姜玉蝉大婚,其中还有一次,是姜玉蝉让人将她绑了,堵住了嘴,让她在洞房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梦里的那一夜,受不住的不是玉絮的膝盖,而是那新房之中男欢女爱的淫靡之声。
大概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玉絮的梦境,像是戏台上的折子戏,来来去去无非只这几人。而这些梦的结局,无非是韶渊一次又一次因为姜玉蝉责罚她,冷落她,又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发卖了。
玉絮原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可每次从梦里醒来,都是朦胧泪眼泪湿了枕头。
玉絮变得越来越沉默,安静的仿佛一个不会说话,没有生命的木偶。韶渊发现了她的郁郁寡欢,想必也是为了逗她开心便又买了许多东西来陪她,而这些东西无非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玉石。
他以为这些东西玉絮会喜欢,却也能看出玉絮并不喜欢,可他不知道玉絮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韶渊认真思索起来,而后他发现,这样沉默的玉絮,似乎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她与姜玉蝉在珍珑阁,因为一支发钗闹了起来,险些动起收来。他记得那只钗子,是紫阳花的模样,拉扯的过程中似乎扯断了流苏。那时,姜玉蝉看了那簪子一眼,便将它掷在玉絮脚下,紫阳花瓣碎了好几瓣。
姜玉蝉一脸不屑对玉絮说道:“你喜欢便送你了!”
那时玉絮脸色苍白,她看着那钗子,眼神苍白又哀痛。那时候,韶渊便以为她是喜欢极了这紫阳玉钗。玉絮低着头,怔楞了一会儿,最后侧身错过姜玉蝉,向韶渊福身行礼,恭敬说道:“奴婢这就回府领罚。”
想到这里韶渊的心蓦然有些疼。
他与姜玉蝉一块儿长大,姜玉蝉自小便任性骄纵,而他作为男子,又比她年长,自然也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兄长。和自己的父母一般,对她照顾有加,但凡姜玉蝉有个什么生气不开心,他都能得心应手的去哄慰她。
时间一长,便也习惯,成了自然而然的选择。
他那时姜玉蝉带上楼,不希望她再与玉絮置气,说:“不就是一根钗子吗?”
在韶渊看来,那确实就是一根钗子。
姜玉蝉喜欢什么,她给他买就是了,何必让她去为难玉絮。而玉絮若是喜欢,他再给她买一支就是了。是以他后来替姜玉蝉那些金贵的珠宝付账时,掌柜的那木盒捧了那摔碎的紫阳花钗来给他,讨好却又带着惋惜的口吻说道:“将军,这玉钗太碎了,修不好了。”
那时他想,不就是一支钗子?
是以便让那掌柜照着这钗,一模一样再做一支。
玉絮喜欢,他便送给她。
玉絮在韶渊眼中一直都是安静乖巧的,到底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韶渊只知道要哄着姜玉蝉,免得她哭闹起来不安生,却忘记了要安慰玉絮。
那紫阳玉钗定做起来耗费了些时日,今日掌柜的特意将做好的玉钗送了过来。韶渊打开沉香匣,瞧见里面的紫阳花钗,只觉得珍珑阁当真是好手艺,乍一看这手中这钗子与那摔碎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当下便回了放,将这钗子拿给玉絮,那时玉絮坐在院子里,瞧着院墙外一棵落花的树,安静的像是一幅画。
他将那沉香木的匣子递给她,玉絮依然乖巧,她乖巧的收下,低眉顺目地对他说:“奴婢谢将军赏。”
韶渊忽然有些烦躁。
他讨厌她自称奴婢,她以前即便在他面前自称是奴,却带着女儿家的娇媚,而不是现在这般沉沉死气,镜无波澜。
她收到了他为她准备的礼物,却并不开心。
以前她是开心的,笑靥如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在他面前试戴。但今日,她收了匣子,便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再也没有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