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宁潇受不了水灵唠叨,吹了灯,装作熟睡。
夜凉如水,冷月如霜,宁潇抱着膝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下巴顶着膝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委屈,像是个在生闷气的孩子。
她睡不着。
她自然是睡不着的。
沈晏清受了那样重的伤,她到现在想起来都害怕的忍不住浑身发颤。她担心他,却也生着他的气,只因宁潇心知肚明,沈晏清受这样重的伤,全然是为了柳丝若。
宁潇不知道沈晏清为了柳丝若跟阴连城做了什么交易,但他这一身伤却是与那两人都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宁潇自然是恨柳丝若的,她恨柳丝若忽然出现,在她看来那样一个恰如其分的时间里,不早不晚的来到了沈晏清身边。
成为了他颠沛流离,朝不保夕,那段时间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他们是亲人,是朋友,即便宁潇不愿意承认,可在许多人眼中,他们便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宁潇知道柳丝若本没有错,可她总忍不住恨她,怨她,妒忌她,觉得是她抢走了原本自己应该陪伴在晏清哥哥身边的机会,抢走了她青梅竹马的陪伴与关心。
宁潇有时候甚至觉得,沈晏清对柳丝若的好,待柳丝若的与众不同,原本都应是她的。
宁潇气的直哭。
可她更清楚的知道,便是她将这欲加之罪如数算在柳丝若头上,可归根究底惹她难过的人,终究还是她的晏清哥哥。
又是不知怎么睡着的一晚,翌日醒来,宁潇的脸色自然很不好看。
可当她得知沈晏清醒了,却又瞬间变得精神奕奕,张罗着让水灵将粥和药都熬好了,她好亲自给沈晏清送去。
水灵仿佛宁潇肚子里的蛔虫,不用她说,早早便已经准备好了,且在宁潇去看沈晏清的时候,他着重强调给沈晏清听,告诉他,他身上的伤口都是宁潇亲自为他处理的,还说宁潇担忧他的伤势,在床前照顾着他熬了半宿,自己劝了好久,这才回去休息了一会儿。
“沈公子,殿下担忧了您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晨一听说你醒了,明明自己还病着,却还顾着给沈公子您熬的粥,煎的药。”
说倒也确实是实话。
闻言,宁潇却不得不转头,既是佩服又饱含赞赏地看了水灵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说的好,重重有赏!”
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该退下的时候,水灵自然自觉地退下。
因着沈晏清的手亦是受了刀伤,容不得他推拒,宁潇便坐在床前,拿勺子抿了一勺清粥,像模像样的吹了吹,喂去沈晏清嘴边,之后喂药,亦是如此。
只是喂药的时候,宁潇一直低着头,有些心虚的不敢去看沈晏清的脸。
只因昨日水灵在外头忙活,屋里只剩她和昏迷不醒的沈晏清时,宁萧给沈晏清喂药如何也喂不下去,药送到嘴边便顺着他的薄唇滑落,将枕头染湿了一片。
也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宁潇自认也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她竟自己喝了那药,俯身贴上他冰冷的薄唇,用嘴哺之。
即便她明明知道,这只是在渡药,而并非一个两情相悦真情实意真正意义上的吻,可她是动了情的,一直都是动情的,即是动了情,那便也能算作是吻,便也是她的初吻。
只可惜,在宁潇看来是那么美好甜蜜的一段回忆,却只能将它偷偷藏在心里,仅她一人知道。
宁潇的脸有些红,沈晏清自然是看见了,是以才会问她:“水灵说你生着病,可是又着凉了?”
沈晏清只宁潇畏寒,身子弱,吹不得风,儿时也与宁浔开玩笑说她是朵牡丹花,华贵却又弱不禁风。毕竟皇后中毒这件事关乎重大,自然被压了下来,宁潇母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自然也只有少数几人隐秘的知道。便是在宁潇身边贴身服侍的水灵如此心细,却也如沈晏清般只知宁潇畏寒,体质虚弱。
沈晏清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宁潇心肝一动,紧接着鼻头便有些发酸。宁潇那勺子沿着碗的边沿刮了一勺白粥,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伤成这样,还有闲心管我?”
其实她是高兴的,她说的不过是反话,沈晏清伤成这样还担心她是否着凉,宁潇心里欢喜的很,甚至后半夜想起他问的这句话,都会忍不住躲在被子里面笑出声来。
“我好的很,不过是山中昼夜温差大,有些不习惯罢了。”宁潇将粥送到沈晏清嘴边,昨晚她大概是累着了,是以后半夜有些发冷,但这些对她来说已是常态,多盖床被子便是。
可若是换了平常,宁潇肯定要往严重了说,好借故缠着沈晏清,亦或是“指使”他照顾自己。可如今,宁潇别的不想,只想沈晏清快些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