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些背影,从未像这一次一般让她如此的痛心。
谢徵羽还是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去追哭着抹泪跌跌撞撞跑走的沈颜,就像上次一样,丢下她一个人。
让她难过,使她难堪。
直到这一刻,阿嫣都觉得好像是在做梦,她多想醒过来,醒过来就不会让自己,让父亲,让天墉城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可这到底不是梦,她到底也没有醒过来,于是阿嫣自己扯下了盖头。幸好她脸上涂着胭脂,嘴上也涂着鲜艳的口脂,这才不会让她的面色显得那样苍白难看。
阿嫣一笑,竟是出奇的艳丽,她紧握着父亲的手,似做安抚,然后扬声对众人说道:“让诸位看笑话了,今日之事,不过是我与大师兄联手布的一局,为的,就是引这逆徒出来!”
“嫣嫣……”鄢沧海看向阿嫣,眼中满是心疼,他恨不得一掌劈死沈颜,哪怕徒增业障,他此时连劈死谢徵羽这个天之骄子的爱徒的心都有了。
鄢沧海显然知道,这不是局,这只是阿嫣的说辞。
“逆徒沈颜,前些时日闯入我天墉城禁地,一时受心魔所惑,盗走我门中圣物。”阿嫣神色倨傲,一脸矜骄,扬声徐徐道来:“她资质平庸,想以此重塑根骨,却也因此堕入魔道。”
阿嫣阖眸,喟一叹道:“我师兄念及师徒之情,仍想劝她迷途知返,而她执迷不悟,携圣物出逃,不知所踪。”
这显然都是谎话,经不起推敲,但情急之下她也只能编出这样拙劣的故事,但说着说着,阿嫣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阿嫣道:“有圣物傍身,我等无法探寻她之踪迹,但因沈颜始终还是念着我师兄的授业之恩,顾才想到以此为局,诱她现身。”
“但到底是一世师徒,我始终担心师兄不忍,今日诸位在场,若是愿意出手相助,替我天墉城捉拿叛徒沈颜……”阿嫣走上白玉阶,振袖转身,笑靥如花。她徐徐道:“便一定是九州出类拔萃的英豪俊彦,我鄢嫣……愿与之双修!”
众人哗然之际,阿嫣又笑,笑得仿佛是一只狐妖幻化而成的美人,妖冶动人。她故作玩笑的说道:“若有此意,可得抢在我大师兄前面哦?”
鄢沧海知晓阿嫣,她无非是为了顾及天墉城的颜面,但比起天墉城的颜面,比起百年仙门尊荣,他更心疼他自己的女儿。可不用他安慰,不用他出手,阿嫣却极为平静地说道:“沈颜可以判出天墉城,但谢徵羽不行。”
她还说:“即使这个故事漏洞百出,但又有谁在意?”
染着丹蔻的纤纤十指抚过眼前堆积如山的贺礼,阿嫣忽然转身坐在座上,笑得仿佛像儿时那般骄纵和不讲道理。她随意挑起一两个贺礼在手中把玩,笑着同师门中人说道:“婚礼是假,可师兄师姐们送我的东西,我确实欢喜的很,概不退货哦!”
二师姐与五师兄已经先一步去追谢徵羽,鄢沧海懂女儿,知晓他此刻在场,她反倒憋得更加难受,只得离去。要知道,方才那陡然收回的一掌,将他也反噬得不轻。
“阿嫣……”白霜怜想要上前安慰阿嫣,这样的阿嫣,让她觉得陌生,更让她觉得难受,她觉得,还不如让阿嫣痛哭一场的好。可阿嫣却一直在笑,笑得她看了都忍不住想哭。
“这是……镜子?谁送的?”阿嫣没看她,在贺礼中挑挑拣拣,最后一面镂花的银镜引起了她的注意。
白霜怜叹了叹,声音低落的说道:“这是溯世镜,是三师兄送的贺礼,据说可窥得天机因缘,也可窥其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许久后,白霜怜也走了,屋子里就阿嫣一个人。她光着脚缩在墙角,双眼凝霜,看着手中的溯世镜,苦笑道:“前生,我大概是欠你的吧……”
……
见阿嫣如此,司命星君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若不是阿凝的舅舅花孔雀来找他吃酒,将他从堆积如山的命格簿子里救出来,说要看看阿凝这一世历劫如何,他差点就出了大岔子!
幸好还能补救。
司命星君的手如今还有些颤抖,而手中命格簿里正写道:谢鄢二人成婚,欲行对拜之礼,沈颜出现,望之心碎。谢徵羽追沈颜而弃鄢嫣,至鄢嫣因爱生妒,污蔑沈颜,遂令九州仙门将其追捕带回天墉,生死不论。
墨迹未干,显然是方才书写。
真身是为孔雀的玉翎仙君晃荡着手里的酒壶问司命:“你小子是不是喝酒误事?这命格都没给我们家宝贝阿凝写全乎?”
“不是啊……”司命捧着簿子一脸茫然:“我之前分明就写了的……谢徵羽早就拒绝了鄢嫣,根本不会出席在婚礼现场,没有新郎官,根本也就不会有这场婚礼啊!”
玉翎仙君打了个酒嗝,笑道:“你就喝醉了,醉的连自己写了什么剧情都不记得了!”
司命星君瞪他:“你才喝醉了,你们扁毛的神仙,酒量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