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间,萧静婉梳妆完毕。
二人向往常一样肩并肩并排往前走,好似这建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如同唐亦安带着兽军在江南里巡逻一般,是已经做了千遍万遍以至于已经让人习以为常的小事。
只是萧静婉却感受到自己身侧的男儿,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
在心底心疼地叹了一口气,萧静婉试探着握住身侧夫君的手,指腹轻轻顺着他的指节摩挲,给予他无声的宽慰和力量。
萧静婉这才发现,原来唐亦安紧张到掌心都沁出了薄汗,便将手握得更紧了些。
在夫人的安抚下,唐亦安逐渐冷静下来,和她一同走在前面开道,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准备参加此次武演检阅,在父老乡亲们面前一展实力后攻打湖镇的将士们。
李石均的改良云梯研制出来后,便让打头阵的将士们全都上去试了试,即便是那些不曾攻城的将士,也被李石均每个小队抓了一人去学要领,确保到了紧要关头每个人都能顶事。
虽说破釜沉舟是谁也不愿见到的最坏的打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需考虑那种境地。
纵使唐家军的两次大捷,已经让他们在百姓中有了战无不胜的响亮名声,每次上战场前,他们依旧要做好遇到最坏打算的情况。
比如,永远的留在那充满鲜血的战场上,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至交好友。
依照萧静婉的想法,偷袭湖镇一事,他们速度越慢,被赵澈发现的概率也就越大。
加之湖镇还有随时可能暴露身份的赵潜,以及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百姓,所以二人翻身上马,带着将士们小跑前进。
三镇中央的戏台已经被吴刚找人吩咐着清扫完毕,当两位首领来到上方时,底下汇聚了三镇过半数的百姓。
说来也巧,戏台对面的房屋前阵子被白雪压塌,到现在都只来得及将原本的废墟打扫,还没来得及搭建。
那一块现在是一片空地,刚好够百姓们站下。
唐亦安唤来吴刚端了把椅子,让萧静婉坐上去不至于太过疲累后,缓步走向戏台外侧往下看去,底下是仰着头盯着他,全身心信任他的父老乡亲。
看着那一双双发亮的双眸,唐亦安一时心头涌起一丝难言的酸涩,眼眶微红,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平复了心情,对一直安安静静等着他开口的百姓们道:“诸位,本首领知道大家的小道消息一直很灵通,此时大抵也知晓了本首领今日召集大家,是为了什么。”
“如今天寒,大家的衣衫不算厚,我便长话短说——今日,今日将大家召集再一起,是要宣布建国的消息!”
“从今往后,江南三镇范围内,便立为唐国,国姓为唐,我唐家军将会庇佑我国的所有百姓,庇佑你们不收外敌侵扰。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我们将正式与朝廷、与官家宣战,诸位若是有害怕的,也可离开此地。”
“而留下来的,本首领便默认,你们支持这一决定。”
说罢,他又将事先同萧静婉商定好的章程同百姓们一一列出,让他们清楚明白自己究竟跟了什么样的首领,未来又会跟着什么样的君主。
场地很辽阔,唐亦安不得不扯着嗓子朗声说话,不一会便有些疲累,连带着嗓子眼处也有微微的红肿。
但当他目光与百姓一一对视的时候,唐亦安倏然觉得自己又有了气力,继续往下讲,纵使整个人因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紧张得几乎浑身僵硬,依旧全程没有磕绊。
将章程说毕,唐亦安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搭在戏台两侧深红的栏杆上,抬高了声音:“本首领宣布,唐国正式建立,本首领唐亦安自立为萧唐王,此后将与诸位同甘苦、共进退。”
“好!”
台下的百姓们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他们有的是江南的原住民,从一开始便受到唐家军的庇佑;有的则是偷走无路后从别的镇子逃难来到江南的难民……
但此时,他们却同样眼含期待与希望地看着戏台上掷地有声的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端坐在台上的萧静婉,却愣怔在原地,茫然无措与欣喜激动的心绪在心底糅杂、堆积,让萧静婉的眼圈微微变红,眼尾缓缓淌下一滴晶莹的泪来。
萧唐王……
以她的姓,冠他的名。
原来唐亦安什么都知道,他读出了她曾经说女子称王,恐生事端时内心深处自己都没发现的不平。
所以,他在这里弥补。
萧静婉缓缓闭了闭眼,兀自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望着男子长身玉立的背影,心底仿佛有一处地方正逐渐塌陷,柔软的不可思议。
而此时,宣布阅兵仪式正式开始的唐亦安缓缓转了身,趁百姓们的注意落在将士们身上时,动作轻缓地为萧静婉擦拭眼尾的泪痕,随即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站到戏台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武演仪式井然有序地进行。
“婉婉,你且等我一月,一月之内,我定然凯旋。”唐亦安深深地望着自己身侧的夫人,若非台下民众过多,他真想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萧静婉的眼圈还是红的,但眉眼已然带了笑意,眼底是对他全然的信任:“好。”
彼时,军队恰好走至一半,唐家军湛蓝色的旗帜在冷风中飘扬,同将士们的口号一起,展现在百姓的面前。
“此前为了减少朝廷警惕,那些已经同意归顺唐家军的镇子,我也吩咐了牡丹让他们按兵不动,只待你凯旋,我便让牡丹通知那几个镇子的首领,一并改旗易帜。”
萧静婉倏然想起此事,忙趁着最后同唐亦安待在一起的机会一并说完,“至于王平以及那些朝廷原本的官员,现在都尽数抓了回去,关入大牢好生看管,不让他们有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机会。”
“唐国建立的消息,朝廷那边越晚知晓,就对我们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