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懂得用脑,做得不错。”柳士安赞了句,随即以眼神示意萧寒继续往下说。
萧寒得了外祖父的夸奖,顿时更加起劲:“依据这一推测,我们大胆假设江南的绝大部分百姓能认识简单的文字,也明白事理,对朝廷的事迹关心。
即便有些看不懂的百姓,也有我们的同窗以及边上的父老乡亲帮忙解释,倒不怕我们做无用功。”
“或许是因为我们一众同窗年岁尚小,年龄在八岁至十几岁不等,纵使是一些反对我们的长辈们,也不敢道太多重话,更别提直截了当地反驳。”
“哦,莫非这也在你们的计划之内?”柳士安替自己倒了一杯暖胃的热茶,悠然自得地端至唇边吹了两下,接着在萧寒准备开口解答问题的时候望向一侧坐姿拘谨的游熠,施施然点了他的大名,“游熠,你来说说看。”
“是,柳老爷。”游熠只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牢牢握住他的心,让他开始无端紧张起来,仿佛被难言的焦虑笼罩,顿时正襟危坐准备回答。
只是他刚一应下,就见柳士安把手中杯盏放下,冲他道:“别一口一个柳老爷了,多生份。
虽然昨日晚上的家宴你因身子骨不适没来,但既然你是小寒认可的朋友,便也是柳家的一份子。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便同小寒与婉婉一样,喊我一声外祖父吧。”
“外……外祖父。”游熠犹豫了一瞬,但在老人期待的目光下,他张了张口,试探地喊了一句。
“诶,好孩子。”
柳士安眼底的笑意扩大,当即应下。纵使面容被热茶水汽氤氲遮挡了大半,游熠也能看到他眉眼弯弯,原本心底上涌的负面情绪在无声之间消散。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
纵使萧寒跟着夫子学习良久,却依旧读不出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更不明白柳士安的良苦用心,只眼眸亮晶晶地看看外祖父,又看看自己的新哥哥,欢呼起来。
看得游熠哭笑不得。
闹过一阵后,游熠回归正题,开始回答自己的思路:“我与萧寒的想法,确实是有依据的。毕竟您也知道,依旧忠于如今天子的可以分为两类。”
游熠不似萧寒,虽也心中满怀抱负,却依旧咋咋呼呼,他为人谨慎,虽说面上清冷淡漠,实际上却惯会看别人的一举一动,做出正确的判断,在末世之下保全自己。
柳士安在商业的角逐场中臣服数十年,哪里看不出晚辈的那点心眼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后,温和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两类?愿闻其详。”
“是。其中一类是被四书五经禁锢了头脑,满脑子之乎者也,纵使看到了如今朝廷不愿管我们的现状,也只会欺瞒自我,不愿面对现实。这种人,大多自视甚高,认为与市井之人争辩失了他们的面子,是故不会主动提出质疑。”
柳士安颔首表示赞同。
游熠继续斟酌道:“第二类人,则是那些被朝廷的俸禄养着,不愿改变现实的官员。
他们是浸淫广场多年的老狐狸,明白如今大势已去,而他们不幸地恰巧处在处于劣势地位,不向柳宅、唐家军投诚,已经是最后的‘气节’,哪里还敢开口反驳我们的话语。”
“只怕到时候他们话还没说话,原本那些被他们压榨的百姓已经看不过去,奋起反抗——您看,那夹尾逃跑的萧尚书在客栈前,可不就是获得的这个待遇吗?”
从游熠口中再次听到萧南国这一鼠辈在江南的下场,柳士安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挡住嘴角过于明显的笑意。
少年不了解柳士安,以为自己说错话,薄唇紧抿,面色苍白了一瞬。
毕竟萧南国再如何针对柳家,曾经也是柳士安的女婿。他这般明摆着说萧南国的坏话,若是被柳士安解读成质疑他选人的眼光,也是符合逻辑的。
如此,便是指桑卖槐。
但萧寒何其了解自己的外祖父,见到他身子一抖一抖,便知晓他学着李石均二人的模样在暗地里偷笑,在桌下的手精准捉到游熠的指尖,轻轻捏了捏,解围道:“外祖父,游大哥都说完了,您也不夸赞几句。”
“您是不知道,此次游行之前,游熠便跟阿姐反复确认了各项事宜,几乎将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反复推敲了遍,这才将事情交代下去。”
“原是如此,难怪今日婉婉没有跟在你们后头,也没有登上兰塔,老夫还以为是她看清了未来局势,铁了心要给你们这俩小崽子一个历练,加快你们的成长,没想到是已经运筹帷幄。”
这话说得萧寒有些讪讪,原本龙飞凤舞的眉眼也低沉下去。
而就在此时,书房的木门却被叩响。
三声轻响后,柳士安仰头说了句“请进”,三人便见到唐亦安推门进来。
待唐亦安向柳士安问安后,二位小辈连忙起身,对唐亦安行礼问好。
“看来今日早晨的游行对你们的影响很深,已经结束了几个时辰,还能聊得这般火热,连带着我适才在院子里隔了老远都能听到一二。”
唐亦安根据外祖父的示意坐下后,笑吟吟地对三人说完,扭头转向柳士安,“只是外祖父您有所不知,此次的游行虽说有婉婉在背后掌控,但具体的事宜全然都是小寒和游熠二人自己落实,我们两个可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用余光窥见萧寒眼底逐渐恢复的光芒,唐亦安在心底闷笑一下,暗道萧静婉果然了解他的弟弟,面上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将自己在暗地里对学子们的帮助隐瞒,继续道:
“外祖父,实不相瞒,您最开始的猜测并没有出错。婉婉今日没有亲自监督,确实是想考验一下小寒。
毕竟您知道,虽说末世刚开始时小寒野才八岁,但现在已经快十岁了,该逐渐学会独当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