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张广舒胡思乱想的时候,营帐的帘子被人拉开。
紧接着,一道清凌凌的女声传入他的耳中:“张公子,久等了,失敬失敬。”
张广舒抬起头去,却看见一位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子走了进来,背后跟着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唐亦安。
这女子自然便是萧静婉。
终于见到唐亦安,张广舒眼前一亮,连忙走上前来:“唐首领……这位是?”
“唐家军的另一位首领萧静婉,也是本首领的夫人,你只管唤她萧首领便是。”
唐亦安介绍道,随即转身对萧静婉介绍张广舒,“这位兄台是我在回程路上无意间救回的,姓张名广舒,是湖镇人士。”
虽说已经和萧静婉交了底,但为了给张广舒缓冲时间,唐亦安还是又介绍了一遍。
张广舒面上带着惯有的笑,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此前的确听闻江南唐家军的二位首领是夫妻,但张广舒自以为是以讹传讹、人云亦云的小道消息,并没有理会,如今真的见到,才知晓并非虚言。
不仅如此,看着唐亦安介绍萧静婉时,特意点出让自己唤她萧首领而非唐夫人,便能知晓后者的地位非同一般。
不是在军中掌握实权,便是深得唐亦安的宠爱,以至于不仅不用冠以夫姓,还能与唐亦安同为唐家军的首领。
看来此人,不容小觑。
而就在张广舒思绪飘飞的时候,萧静婉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己面前因为染了风寒而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男子。
只见他身着一袭打着补丁的白衣长衫,染上洗不净尘埃的下摆有些磨损,看上去狼狈极了。面上因为赶路反复的高热而有些潮红,唇色却是病态的苍白。
牙齿轻咬下唇的死皮,显然是紧张的模样,但奇怪的是,他的那一双眼却好似是会说话一般,亮得惊人。
果真是如唐亦安昨夜一针见血的评价一般,此人身怀抱负,有着基本的防备,却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明澈得叫人一眼便能看破。
若是连这些不谙世事都能是他伪装出来的,那她也甘拜下风。
这般想着,萧静婉冷淡的面上温和几分,先是体贴地让病患坐下后,才自若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入座:“听闻公子想让唐家军对付湖镇,为此愿意提供城防图,并且此生供唐家军差遣,是这样吗?”
“是。”张广舒诚恳点头,但在萧静婉冷静洞悉的眼神下,他强装的镇定逐渐溃散,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萧首领,鄙人也是为了全镇的百姓……鄙人听闻萧首领向来良善,想来也不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湖镇的百姓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吧?”
唐亦安听得蹙眉,这不是故意用道义威胁他们吗?
虽说萧静婉与他的确有能力与赵澈一较高下,也的确心系百姓,但这一切都不是他说出这番话的理由。
萧静婉在暗地里牵住唐亦安的手,带有安抚意味地捏了捏他的指尖,随即望向张广舒,面容冷了几分:“张公子,我承认你是一位心怀大义的公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认为唐家军出兵是理所应当的事。”
“纵使唐家军所向披靡,却也不是神明,他们跟每个人一样,都会受伤,也都会死亡。若我今日一声令下,吹响进攻湖镇的号角,的确能实现你的愿望,但是唐家军里面的将士呢?他们能获得什么。”
“诚然,他们跟着我与唐首领,是为了心中的大义与理想,但我断没有为了能差遣你,而叫他们进攻的的道理。
换句话来说,依照你的意思进攻湖镇,救下里头的百姓确实是能给我带来声望,带来一个可供我差遣的异能者,但是我的将士们能获得什么呢?”
“他们……”张广舒张了张嘴,看着萧静婉眼底的认真,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萧静婉与那赵澈之间的不同。
曾经在赵澈手下讨生活的他,就好比如今萧静婉手底下的那群唐家军,但萧静婉护着她手下的将士们,甚至还为他们争取好处;赵澈却只会压榨他们最后的一点用途,最后在发现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后,便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丢弃。
张广舒承认,在这一刻,他的心底甚至有隐秘的嫉妒在暗处滋长——若是他生来便是江南三镇的人该多好,这样被萧静婉护在身后的人里,便也有他的一份了。
只是不论心中如何作想,他依旧要回应萧静婉的问题。
尽管这一问,只是点破事实,但落在费尽心思也为湖镇的父老乡亲博一线生机的张广舒耳中,却着实有些咄咄逼人。
他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才谨慎开口道:“唐家军的二位首领宽容良善的名声远扬,湖镇百姓均略知一二,再加上有鄙人的作证,只要您与唐首领能将赵澈已经那帮已经扭曲三观追随他的狗腿子除了,湖镇一定会是您的。”
“想必,这也是将士们追随您的缘由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萧静婉冷峻的脸上终于又带了一丝笑意。
她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冲正轻咳缓解喉间痒意的张广舒作揖行礼:“张公子果然聪慧,欢迎你加入唐家军,也希望未来的你能知行合一,做到今日你说的这些话。”
张广舒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前的那些原来都是萧静婉对自己的考验,那句犀利的问话不过是对自己的点播,而如今能将他收入麾下,显然是同意出兵对付赵澈的意思。
大喜之下,张广舒见首领对自己行礼,连忙大惊失色地起身还礼:“首领谬赞。您放心,属下断然不会让您失望。”
“既然您已经答应属下的不情之请,那么如今,属下也要履行自己的诺言。”
说着,他取过桌案上悬垂的毛笔,依照自己的记忆,将湖镇的城防布局图细细描绘,甚至连值守的侍卫都一一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