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拿?真是可笑。”
为首的大爷蹙眉示意大家停手之后,站到众人面前,不卑不亢地直视赵潜阴沉的双眸,反问道,“前日北冥的军队在江南发动暴乱,百姓挣扎之时,你们官府安静如鼠,毫无作为,如今暴乱平息,你们反倒站出来了,还处处维护这个和萧首领作对的人。”
“究竟是因为官府真的在那时无力办事,难以应对北冥的军队,还是你们官府根本就只在乎那些贵人的安危,全然没有将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放在眼里!”
“唐首领因为处理奸细手段血腥被大家骂冷血无情,我倒是觉得你们才是真正的冷心冷清,眼底只有那些能让你们高升的上级!”
大爷望向赵潜的眼眸中全是失望,看得后者心间一颤,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有眼力见的张大搀扶,担忧地问了一句“大人,你没事吧。”
但彼时的赵潜已经听不到张大关切的问询。
在大爷问出这句话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耳畔嗡嗡轰鸣的感觉,涣散失神片刻,还没来得及答复,就见大爷已经在轻轻叹息一声后,失望地离去。
赵潜愣怔地站在原地,仿佛看到那饱含失望的叹气声在自己的眼前,宛若白雾般被裹挟着凛冽寒意的风吹散。
而边上的百姓们见老者走了,又窥见赵潜面上显而易见的心虚,以及自己脚下生死未卜的萧南国,忖度片刻,也都三三两两散了——
不到几息之间,赵潜等人面前的百姓都走得一干二净,连带着原本想要途径此地的百姓都被里头出来的好心人劝着改了道。
客栈面前的街道一瞬间安静下来,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客栈老板也蹑手蹑脚去了后院,生怕自己这一无辜的看客被殃及池鱼。
“赵大人?”张大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赵潜,忍不住大着胆子出声问道。
赵潜这才回了神志,面色冷峻侧眸扫了一眼一脸关切的张大,冷淡地回了一句“无碍”,便将自己的目光落向萧南国身上。
彼时的他,因为嫉妒愤懑之下的百姓的殴打已经看不出半块好肉,甚至看着比那日被彪形大汉们从摘星阁里丢出来时还要惨烈。
因为大汉们曾经受过摘星阁的培养,训练有素,又用木棍打人,只会在人身上留下长棍的红痕,但百姓却并非如此,他们的殴打带着怨气,又毫无章法的揍、打、掐、拧,适才怒火中烧之时,可谓“十八般武艺齐上阵”,萧南国的伤口自然看着更惨烈些。
赵潜面不改色地扫视一番萧南国,眉眼沉沉。
昨日便因为萧南国发了高热,不能即使完成圣上指派的任务挨了王平的罚,今日他前往确认之时,这萧南国还好好的,怎么自己一走,便又捅出了这般大的篓子?
这萧南国,还真是不顶用。
本想跟在王平身边获取更多关于朝廷信息告知萧静婉,以此巩固自己在萧静婉心中地位的王平不得不改变他原本的设想,看着萧南国,以免自己稍一不留神,他便死了。
“你们两个,把萧南国拖到大夫那里,好生治疗一番。”
“好的赵大人。”张大先是点头应下,随即故作为难问道:“赵大人,小的两个手头实在拮据,昨日您施舍给小的两个的银子尽数花了才让郎中下了一剂重药,治好萧尚书。如今……”
说着,他充满暗示性的看了眼赵潜,索要银两的暗示意味很足。
赵潜没好气地看了两个贪财的小人一眼,心底有一团怒火燃烧,但却没地发,只能阴沉沉地点头:“这一锭银子你们且拿去用,不够的再问本官要。该你们的,本官都会给,莫要私自克扣了你们尚书大人的诊疗费。”
“是是是。”张大得了银两,哪里还听得进去赵潜的话语,但毕竟给钱的都是大爷,张大还是象征性地敷衍两句,看得赵潜一阵郁结。
谈拢了价钱,两位随从终于开始移动已经口吐涎水的萧南国。
“且慢!”
只是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尖锐又刺耳的嗓音。
张家兄弟二人一惊,下意识停了手,那原本离地一尺有余的萧南国竟就这般被他们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赵潜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玄色长衫的男子行色匆匆往他们这里赶来,下意识蹙眉,随即垂眼敛去眼底的不喜,拱手作揖:“孙大人,可是大人他有什么吩咐?”
“赵大人。”孙栗作揖还礼,随即眉眼凝重道,“大人吩咐,治疗时长不得多于半个时辰,最迟在酉时前,尚书必须到柳宅。”
“这……”赵潜稍显迟疑,似乎字字句句都在为萧南国着想,“若是如此,只怕尚书身上的伤处不能得到全面治疗,退一万步,即使治疗了,再没有彻底的休养下,也会落下暗疾。”
孙栗向来觉得这个与自己平级的赵潜是个木头,此时又听闻他如此耿直,更是恨铁不成钢。
这让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凑到赵潜耳侧压低嗓音道:“萧尚书如何,同我们何干?再者,他治疗耽搁的可是圣上的时间,若是往后没有及时镇压北冥军,追责下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孙大人说的对。”赵潜最恨孙栗这一幅总是为自己着想的老好人的模样,但碍于自己此时正借助他的口说出心声,从而好在日后推脱罪责,还是故作恍然地感谢,“孙大人不愧为大人身边的小诸葛,多谢孙大人提点。”
这倒是让孙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推脱几句,随即才正色道:“既然如此,快些将尚书送到最近的医馆去,莫要耽搁了去柳宅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