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很多被萧静婉针对的那些人眼中,婉婉是一个铁血无情又冷酷的首领,但是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一路从侍卫变成夫君的唐亦安知晓,婉婉的内心其实很柔软,也有着心向他人的赤诚。
只是因为身处末世,为了自保,才不得已竖起坚硬的盔甲。
否则,想来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她,断然不会在知晓自己手下有精兵三万后,选择与自己一起争夺最后天下共主的地位。
心底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唐亦安试探着上前一步,伸手握住萧静婉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双手:“婉婉,你莫要担忧,吴刚如今还未上来汇报,便证明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只管相信我,相信你的将士们,可好?”
“我知晓。”萧静婉侧过身子与唐亦安对视,随即有些许落寞地叹了一口气,在将士们眼底淡漠冷静的首领,终是在自己爱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柔软的一面,“只是唐大哥,有时候内心的情感,的确不能为理智所控制。”
“我只是在想,百姓愚忠天子,是多年驯化之下的结果,一代又一代潜移默化的影响,哪里是这般容易为人所改变的。我们这般做,算是逆天而为,三尺之上的神明,真的会眷顾我们吗?”
“不会的,婉婉。你瞧,你我二人拥有异能,已是上天对我们的最大的眷顾了。”
唐亦安将因为见到暴乱发生后混乱的江南三镇现状而自我怀疑的萧静婉拥入自己宽大的怀抱中,柔着嗓音细细安慰。
“百姓没有念过书,没有习过字,却并不是生来蠢笨,而只是因为这一世道不容的潜规则罢了。这般的他们,或许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也能开始思索自己的出路,也隐隐能感觉到当今的圣上并不是值得信任的天子。”
“只是因为这一世道没有给他们第二个选择,所以尽管心中有疑虑,尽管隐隐觉察到不对,为了心中的信仰不崩塌,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圣上有能力庇护他们,圣上便是真龙天子。”
“但现在,我们出现了,百姓面前多了一个新的、同等的选择——我们不是乱臣贼子,我们是能真真切切保护他们,让他们远离侵害的唐家军。让他们在忠君与忠天下中择取一个,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缩在唐亦安的怀抱里,透过一道缝隙继续往外看去,耳侧是爱人稳健的心跳声与唐亦安轻柔的分析,萧静婉只觉得自己内心的那抹焦虑与担忧,缓缓被压下,复而逐渐平静下来。
唐亦安注意到怀中的婉婉身子不复此前的僵硬,于是再接再厉继续道:“何况,我们这般做,也只是为了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农夫与蛇里的那位农夫。
毕竟假如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们的实力逐渐强健起来,而又不愿意归顺与朝廷,若是那时候朝廷还能腾的出手来,断然要与我们一战。”
“到那时候,百姓之间但凡出现一个被我们庇佑却心底想着朝廷的白眼狼,偷偷给他们传递消息里应外合,且不说我们是否会防不胜防,民心被挑拨涣散,将士们的军心恐怕也会不稳。”
唐亦安能分析出来的道理,萧静婉怎会不明白,只是之前被自己的情绪影响,思绪才偏离了正轨。
如今听得他的宽慰以及有条有理的话语,萧静婉的心绪也逐渐平复,退出唐亦安的怀抱,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听着耳边凄厉的哀嚎:“唐大哥,你说的对。我们正好能借助如今的这场暴乱,测试出究竟有多少人与北冥勾结,又有多少人拿了我们的好处,却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应当。”
“叛国者,格杀勿论。而后者,便不再庇佑,即便那人被看不过去的江南百姓拳打脚踢,我们也不必再管。
反正我们如今总归是民间的组织,而不是官府衙门他们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心里头念着的那京官,究竟能否救出他们来。”
萧静婉眼眸微眯,见暴乱的响动逐渐变小后,冷冷道出最后一句,随即转身下楼,“一炷香时间撤退,唐家军恰好能从军营赶到,接手兰镇,如今时间也差不多,我们下去看看。”
“好。”唐亦安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以自己的神目找到部下胡珂所处的位置之后,转身下楼,凑在萧静婉身边,快速小声道:
“如今胡珂已经带队进入兰镇内,一会便会依计划救出那些被逼到院子一角的无辜百姓,至于云镇与荷镇那边,百姓并未曾有太多归顺我们的意思,便按照原定计划,一盏茶后再进入救援。”
“如此便好。你且先去看着,若是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便在结束之后再同我道。”见一切都如最初设想的那样,萧静婉只是轻轻颔首,换了话题,“前几日说,要在小寒那边加派人手的事,可曾办妥?”
“已经派去了,你放心,小寒不会有事。”唐亦安点头,跟在萧静婉身后快步走下兰塔,顺带着提前预判萧静婉想要问的事情,“至于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已经在昨日夜里都收到收容所里,今日暴乱,不会影响他们。”
萧静婉放下心来,最后与唐亦安拥抱一瞬后,回了柳宅。
处理暴乱,由唐亦安出面带队便好,自己的武力值虽说超出常人部分,但出现在那样混乱的场合,只会给唐亦安添乱。
与次相比起来,坐镇后方出谋划策,让唐家军越来越好,才是她最主要要做的事情。
这般想着,萧静婉面色微凝,快步回到卧房,随后又将将门从内里闩上,确保没有人能轻易进入。
看如今的情状,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雪灾便是在这几日来临。
想到一瞬间的气温骤降,以及自己在光团里看到的那些骇人的景象,萧静婉忖度片刻,一个闪身进入了此前被自己遗忘多时的随身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