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只在早晨见了一面,便没再见到小寒的踪迹。”萧静婉也觉得奇怪,在心底暗暗想着,总不能是早上母亲发火,把萧寒吓到,“若是母亲寻他的话,我便让小桃去将他找来。”
“这倒也不必了,自从那件事之后,小寒便有了自己的主见,如今不是去习武场便可能是去温书了。”柳氏伸手制止萧静婉的起身的举动,“我们就不打扰他了,等这孩子想我们,自会出来的。”
只是在柳氏意料之外的是,如今的萧寒,却并没有在习武场亦或者是书房,而是与他的同窗游熠一起,躲在柳宅后院的柴房内。
“游大哥,你今日来我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萧寒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眉眼微沉。
即使他是自己在学堂里的同窗,但平日里可以说是毫无交流。
他只能偶尔从先生口中的夸赞中听到这个名字。
但现在,先生口中的佼佼者,居然趁着天黑偷偷摸进自己的府邸中,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带着善意。
而游熠只是讪讪笑了笑,伸手再次比了个“嘘”后,解释道:“萧寒,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啊?”萧寒呆愣在原地,下意识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而这并无明显抵触的态度,让对方原本有些忐忑的内心多了一点自信。
他清了清嗓子,拉进自己与萧寒的距离,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萧寒,我今日早晨在外头布施之时,恰巧碰到你长姐身侧的丫鬟在对付无赖,周边的人聚在一起,有个老汉说了不错的观点,所以我急匆匆记下,特意来与你商讨。”
“为什么……”你会来寻我?明明,这学堂内有很多学子都与你关系较好。
但萧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游熠打断。
他好像是萧寒肚子里的蛔虫,前者还没有问完,他便已经知晓对方内心的疑惑,当即解释道:“因为你是学堂里少见的一心念书,不参与李渊那厮的反华夏言论的学子。旁的不是已经成为他的拥趸,成天跟在他的身后捧哏,妄图将好好的学堂变成江湖做派的盟会;就是心里空空如也,只会跟在先生身后,说些之乎者也,却没有天下大义的庸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游熠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刻薄,慌忙止住,随即轻咳一声掩饰,“倒也不是庸人,只或许是一些不对我胃口的同窗。倒也不是这般说……总之,你知晓我的意思便是。”
感到自己好似越说越无逻辑,游熠无奈止住自己因为慌乱而变得有些大舌头的话语,递给自己面前的萧寒一个“你懂便好”的眼神。
萧寒抿唇,但还是在对方亮晶晶的双眸下缓缓点头。不知为何,自己面前的游熠明明已经十岁又一,比自己长了两岁,却像是比自己年幼的稚子。
这般想着,萧寒忍俊不禁,低笑了一声,惹来游熠疑惑的眼神后,连忙敛去唇角上扬的弧度。
游熠没有多想,只是将自己手中记下的笔记,以及自己从那老汉口中获得的启迪一一摊开,放到萧寒面前:“你看!”
他的言语中,带了点自豪。
萧寒探头过去,一目十行地飞速浏览一遍后,原本茫然的脸色倏然变得奇怪起来。
这些,不是阿姐今早刚交给自己的任务吗?
怎么才是午后,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帮助自己了。
这般想着,萧寒面对游熠时候的神情也不似此前的冰冷抗拒,连带着眉眼都和缓了些许。
“你看,我们学子一直学着‘忠君忠天下’,然心底却一直推崇前者,却也并非被前者庇佑。在这末世的天灾之下,倒不如懂得变通,选择后者。官家远在京城,在权衡之下或许会抛弃我们,但是我们再怎么说也要守着自己华夏子民的身份,不能被北冥军抓获,成了他们的俘虏亦或者是阶下囚。”
“所以,我们要自救!吾辈要自强!”
游熠并未觉察这细微的变化,只是兴高采烈道:“萧寒,你说这想法是不是精妙绝伦!果然先生说的没错,生活中可处处都是学问。那老汉虽说看上去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但话糙理不糙,我感觉我被他点化,即将得道成仙。”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游熠这句“得道成仙”的话倒也无错。
只不过,却有些夸张了些许。
“游兄的想法属实别具一格。”萧寒听着游熠逐渐变得不着调的话语,嘴角抽搐了几分,在心底默念这是主动送上门来帮自己做工的好人,硬生生忍住自己想要腹诽的欲望,赞了一句。
这倒不是昧着良心。
萧寒早晨才从姐姐口中知晓了这一想法,又被姐姐教着如何用这此借力打力,让那李渊的反华夏言论彻底成为他们的垫脚石,从而让百姓开始彻底信任唐家军。
他只是没想到,这些念头,居然会出现在与唐家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同窗身上。
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但这些,身处局中的他,都无从得知。
萧寒没有深思,只淡笑着看像是阿姐肚里蛔虫的游熠手舞足蹈得同他解释自己的压倒李渊的计划,末了还不忘问道:“游兄的计划如此详细,想来也已经深思熟虑许久。小弟虽然愚钝,却也看那些在精神上以北冥为尊的软骨头不爽许久,如果游兄的计划里有什么是小弟能帮上忙的,便只管告诉小弟。”
“我万死不辞。”
这下倒是换游熠愣在原地,全然没有想到萧寒不仅没有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反而多加鼓励支持后,他立马反应过来,唇角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拍拍自己的胸膛,又哥俩好似的搭上萧寒的肩膀。
看着萧寒有些愕然的神情,俊朗的少年眉眼带着粲然笑意,一字一句郑重道:“萧寒,我游熠有你这般知音,人生已然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