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婉婉你想建立一个能够足以对抗官家的势力?”唐亦安听得眼前一亮,但随即严肃起来,迟疑道,“只是我曾经因为唐家的家破人亡,受尽世态炎凉,是故对如今的官家也没了多大期待,但兰镇的百姓却并非如此。”
“忠君的理念随着自幼私塾内的三纲五常始,便深入他们的骨髓,到现在大抵已经成为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如若是要改变他们的思想,让他们真正让我们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高于官家,恐怕是有一定难度的。”
“确实如此。”萧静婉略略颔首,但在唐亦安好奇的眼神中,却只是道,“但不着急,那改变他们想法的契机,马上就会到来,你只等待便可。”
萧静婉这般说,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唐亦安知晓自己在谋略上比不过萧静婉,便也不多问,只按照萧静婉的吩咐,每日到军营中检查将士们的训练情况,再偶尔带着兽军满江南溜达,让兰镇乃至另外两镇的百姓从一开始的畏惧,到如今的熟悉。
甚至有胆大的小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直接挣脱了母亲的桎梏,冲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掌按在老虎身侧的皮毛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
那老虎被唐亦安调教地极好,在没有主人命令的情况下,将自己本能的凶性悉数敛去,在面对那小孩的时候甚至还乖顺地垂了头,在对方轻柔地抚摸下轻轻呼噜两声,肉垫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看起来很是愉悦。
这让原本担忧孩子安危,但碍于唐亦安的身份,不敢上前的孩子母亲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几步,将孩子往后拉了拉:“唐首领,小孩子年幼无知,不是故意的,是婢子没有教好。婢子在此代孽子向您道歉,还望您不要责罚孽子。”
唐亦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妇人动作娴熟地拉起小孩适才摸了虎毛的手,狠狠打了两下,没一会小孩蜡黄瘦削的小手上便多了一团红印,倒是让身侧有家室的将士们看得脸上露出了几分怜惜之色。
唐亦安眉心微蹙,给自己身侧的吴刚以眼神示意,后者立即意会,上前一步牵着小孩的手轻轻走到一侧,手里变着法地翻出一块糖糕,堵住小孩即将哭泣的嘴:“小娃娃,你阿娘也是担心你,才会对你凶一点。今天若不是因为首领训练有方,让猛兽不轻易咬人,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阿娘了,知道吗?”
那小孩似乎已经被母亲的一顿打吓傻了,此时眼中含着泪,水汪汪地盯住自己面前的吴刚,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充斥着自己口腔的甜味,傻乎乎地伸手勾了一下吴刚适才轻抚自己头顶的粗粝大掌,随即呆呆点头。
吴刚指尖微缩,不易觉察地唇角微抿后,起身与小孩告别,单手背在身后,目光转向那妇人:“你也是,虽说如今在危机四伏的末世,让孩子保持必要的警戒心是正确的,可也别忘了孩子的天性是贪玩,若是一昧以一种强硬地姿态指责他,可能会适得其反。”
“正确引导,让孩子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才是必要的。我看你和我眼缘,才同你说这些——首领良善体恤百姓,不会与你们计较,可若是未来孩子想要违抗你,刻意冲撞了别的贵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知道吗?”
最后一声尾音,刻意被吴刚拖得长些,再加上他是习武之人,又见过血,本就比常人多了些肃杀之气,看得妇人一哆嗦,连声应下。
“孩子由你带着,他的父亲呢?”吴刚扫了眼似乎与妇人不甚相熟的小孩,倏然问道。
那妇人似乎怔了一瞬,随即眼圈微红,眼尾落下泪来,哭诉道:“前阵子极夜降临,暴乱四起,我家那口子为了给孩子寻点米粮好维持生计,在半道上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才就回来,现如今全靠那些后山的草药吊着一口气,勉强还能动动手指。”
“说起这个,倒要感谢唐首领训了江南附近山上的野兽,我们娘俩才能单凭自己薄弱的身子,却也敢往那深山老林里去闯一闯。否则……”
像是说到伤心处,那妇人泫然欲泣,连带着嗓音也哽咽起来,看得吴刚手足无措,连忙绞尽脑汁想了些词宽慰几句,这才止住了她的伤感。
吴刚连忙趁着这间歇回到唐亦安身侧,生怕自己再要想措辞来宽慰人,这对他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大老粗来说实在是太折磨了。
挑眉扫了眼自家下属的无奈,唐亦安心底淡笑,面上却不显半分,依旧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
待确认妇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之后,才淡淡开口问道:“孩子是个活泼的,今日碰上了也算投缘。这样吧,若是孩子未来动了习武的念头,便可去兰镇唐家军军营,报上我的名字,未来成为我麾下的一员大将。”
此话一出,妇人和小孩都同时愣了愣,面面相觑几瞬,妇人才好似是被幸运砸中了脑袋一般,牵住孩子的手,当即就要下跪谢恩。
唐亦安受了一下,才虚扶二人起身,淡声道:“二位不必如此,这只是唐某的一点心意,算不得什么。巡逻还要继续,唐某需要带着兽军明确记住路线,就不多言了,告辞。”
说着,他便带着兽军离开。
吴刚跟在唐亦安的身后,欲言又止,待走出人群,才轻声喊住自己前头的首领,将自己手心藏着的纸条递过去。
“这是什么?”唐亦安垂眸扫了一眼纸条,上面的内容大抵经过加密,他看不明白。
吴刚余光瞟到上面的内容,此时也犯了难。
他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但还是将自己收到纸条的经过尽数道出:“就在我给小孩糖糕之后,那孩子突然伸手勾住了我的指尖,将这张纸条递给我。”
“首领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孩被妇人拐走,向我们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