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为何事?”领头人终于从人群中现身,提着晃动的烛灯,站到吴霖行面前,“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你们原本在庄子里住得好好的,突然要逃离,不就是因为江南近些日子里传的谣言,说中了事实嘛!”
“就是!看来这萧小姐定是妖女!”
“快,把他们抓起来!”
吴霖行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左手按在剑上,却被掀开帘子的柳士安拉住了衣袖。
回头,对上柳士安凝重的双眼。
老人沉默着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现在主动出击,会让婉儿的妖女的名声坐实。”
他并非心疼眼前的这群百姓,即便他们是被利用的所谓无辜者,但是无辜之人行了不无辜之事,那么跟刽子手也没什么区别。
再者,若是护卫主动出击,不仅很有可能一拳难敌四手,还会让形式更加险峻。
柳士安叱咤商场一辈子,自然了解人心。
倘若这些灾民走投无路暴起伤人,或许还会伤害到柳氏和萧寒,而这是柳士安万万不愿见到的。
柳士安让吴霖行先以突破包围为目的,但是,虽然他们武功高强,但是百姓人多势众,就算他们能够以一敌十,但是总归拖着他们几个老少妇孺,打起来一直束手束脚。
是故,在柳士安的命令下,护卫们的保护圈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无退路。
柳家人连带着小桃和护卫一起,被灾民关了起来。
消息被留了人手在柳家庄子外的安家人得知后,安夫人拍桌而起:“简直岂有此理,这群刁民,活该在灾年饿肚子!”
“别人说什么他们信什么,不带半点脑子思索真假,简直愚蠢!”
“夫人莫急。”安德新握住自家夫人的手腕,心疼地揉捏她已然拍红的掌心,“现今柳家人被绑已成定局,灾民人数众多,若是我们强行解救,恐怕会惹怒他们。”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民众真的暴起,事情就变得愈发复杂。想来,正因如此柳老爷才会下令让护卫不要主动攻击灾民。”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被夫君安抚着,安夫人逐渐冷静下来,只是眉心依旧紧蹙。
安德新伸手,轻轻摁揉安夫人的眉心,“眉儿,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通知萧静婉。若是她在的话,一定能想出解决问题、拯救柳家的法子。”
“可是此前我们拜访柳老爷的时候,他便说婉婉有事北上,看现在的情况,断然是还没回来。”
安夫人轻轻倚靠在夫君的身前,难掩满心的忧虑,“没有婉婉的行踪,即便是我们想要通知,却也有心无力。何况,自从传出关于婉婉的谣言之后,河家越发猖獗,现在除了我们跟明哲保身的周家,剩下的富商竟是已然形成同盟。”
“虽说周家不是他们的人,与我们却也只是点头之交,断然不会帮助我们。”
“夫君……现在,我们可谓是孤立无援啊。”安夫人神色哀戚,仰头望向安德新。
她的夫君明白她的痛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伸手将她的头揽入自己怀中,轻轻抚摸爱妻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倏然,一直在边上仔细聆听自己父母对话的安桀抬起头,神色认真道:“既然我们现在通知不到萧小姐,不如先暗中给被灾民关起来的柳家人一些接济,叫他们过得不要太糟。”
“好主意!”安夫人眼前一亮,随即黯淡下去,“可是,那地方被层层灾民包围,我们又如何能混进去?”
忖度片刻,安桀提议道:“我想那些灾民也不会认识所有人,我们不如派个忠心耿耿又瘦小的下人,用柴烧尽的余灰抹黑了脸混进去,至少带点干粮给柳老爷他们,在确认一下他们的状态。”
“这样一来,然后萧小姐回来之后,也不会因为家人没有消息而过多忧虑。”
安夫人思索可行性后,唰地一下起身抱住自己的儿子:“好!”
而柳家众人这边,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关押他们的百姓强行喊醒。
“老头。”领头人伸手捏住柳士安的下巴,瞪大自己的眼凑近他,恶声恶气威胁,“若是你们不把妖女交出来,结束这场灾难,信不信我杀了你!”
现在的柳士安在那为首之人眼中,已然不是从前高高在上的江南首富,而是落到自己手中的普通人。
见到柳士安沉默不语的样子,领头人啐一口唾沫,又用鞋尖捻去:“我呸,你还真以为你现在还是江南首富,被那些官老爷护着捧着?我告诉你,就算我现在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人来问我的责!”
“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柳士安疲惫地闭上眼,不愿去看眼前人丑恶的模样,语气淡淡:“老夫早就告诉过你,萧静婉她早就出门,不在庄子里,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信,怎么不信。”领头人哼笑一声,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抱着萧寒微微颤抖的柳氏身上。
但是就当他想让自己的爪子像捏住柳士安的下巴一样,狠狠攥住柳氏的下巴时,却被萧寒狠狠咬了一口。
领头人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萧寒脸上。
吴刚看得目眦欲裂,但内心残余的理智叫他克制住了自己。
小孩子吃痛,下意识松开自己的牙,领头人趁机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放在眼前好生查看。
黝黑的大掌虎口出是一圈牙印,往外渗透着殷红的血液,带来丝丝疼意。
领头人甩了甩手掌,强忍着疼痛,用秽语唾骂萧寒几句,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掌高高扬起,想再给这富家子弟一个教训。
但对上小孩子倔强的眼神,和他肿起的半边脸,终究还是放下了手。
罢了,尹岸要求的是萧静婉,可没说要对萧静婉的弟弟下手,还是算了。
“你这狗崽子,我不动你娘亲还不行吗?”领头人讪讪道,随即将目光对上愤怒的柳氏,嗤笑一声,“心疼了?心疼就把那个妖女交出来,否则你这小儿子可有的好受的。”
“为了一个妖女,让你家传递香火的儿子受伤,你还真是个好母亲。孰轻孰重,竟是一点分不清。”
领头人越说越来劲,这让他忽略了柳氏因为愤懑而逐渐阴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