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安院子里,众人议事完毕后,萧静婉借日头位置估算时间,发现此时正值饭点,便让小桃下去准备午膳。
备好午膳后,萧静婉喊了互诉衷肠的柳氏和安夫人,聚在大厅里简单吃了顿便饭。
虽然庄子里的备粮和肉类还有不少,但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萧静婉在吩咐小桃的时候特意嘱咐了让午膳看起来“寒酸”些许。
果然,这样安排之下,安德新等人并没有多在意餐食,倒是让萧静婉松了一口气。
即便安德新对于柳士安而言,的确是交情深厚。
但现在的柳家家主是萧静婉,她可不会徇私给安德新过多帮助。
午后,柳氏依依不舍地将安夫人送到门口,安家三人在柳家人的目送下离去。
回到安府之后,安夫人柳眉迫不及待地将安德新拉到书房,避开安桀的视线,小声问道:“你觉得,萧静婉此人如何?”
“进退有度,有大家风范。”沉吟片刻,安德新回答。
虽然不愿意承认一个小辈比自己更优秀,但是事实的确如此。
安德新扪心自问,若是自己作为柳家外孙女,是否能做出更好的安排,答案是否定的。
听到丈夫的肯定,安夫人眸中惊喜,越发确信自己的想法:“那夫君你说,如果让萧静婉和我们家安桀在一起,是不是亲上加亲呢?”
这小子有时候机灵过了头,正需要一个更聪慧的娘子将他压制。
照她的想法,萧静婉就刚好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可谁知,刚才还在点头赞同的安德新霎时变了脸色,连连摇头:“不可,不可。”
依照刚才在柳士安院子里商议对策时,萧静婉对她身侧男人的重视程度,很可能已经两情相悦,再加上柳士安对他的肯定,有很大可能是过了明路的。
如果是这样,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柳家找的上门女婿。
斟酌一番,安德新严肃道:“柳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唯一的孙辈也是外孙女。现在外孙女能干,被他留在家中,成为新的柳家家主,那么萧静婉必然不会再嫁,即便再有夫婿,也只能是柳老爷自己挑选的赘婿。”
“何况,今天我们去拜访柳家时候,萧静婉背后站着的男人,似乎就是柳老爷看好的赘婿。如果是这样,我们横叉一脚反而会适得其反。”
安德新叹息一声,粗粝的大掌拍拍自己发妻的肩膀,柔声道,“眉儿,我知道你本心是好的。但是若你现在强行将两家儿女扯在一起,或许反而会让两家疏远。”
“不仅如此,现在我们安家正是被镇王针对的时候,没有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些。柳家已经没有这样的烦扰,故而他们能悠闲旁观。但是我们不同,我们仍面临着十万石大米的重压,一个不小心,这个危机就会让我们人头落地。”
即便在萧静婉口中,镇王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免去苛责,但安德新就怕万一。
万一镇王喜怒无常,杀鸡儆猴,而安家恰好成为了那只‘鸡’,柳家也不会舍命相救。
安德新不是萧静婉,有着多次和镇王打交道的经验;也不是柳士安,知道唐亦安的真实身份。
在萧静婉眼中名不副实的江南赈灾都督和并无太多实际作用的皇帝圣旨,在安德新眼里,都是能将安家压垮的利器。
操持整个安家,向来谨慎求稳的他,自然不敢放手去赌。
故而虽然柳老爷和萧静婉一致让他不必惊慌,只需尽力收粮,但落在安德新眼前,就是没能提出切实可行建议的表现。
也正因如此,此时的安德新,虽然面上看似云淡风轻,但内心已被焦虑遍布。
听完安德新的分析,安夫人讪讪道:“夫君说的对,我往后不再想这些了。”
安夫人大脑飞速运转,想到柳氏和自己谈心时不置可否的神情,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念头。
只是现在安家确实身处危亡的紧要关头,看到夫君严肃的神色,安夫人决定先将这个想法摁下,过后试探再提。
就在夫妻二人低声对话的时候,书房的大门被敲开。
是跟随安德新多年的王管家回来了。
见到二人,王管家先是恭敬行礼,随后丧着脸苦笑道:“老爷,这才过了一日,外头的粮价又涨了。若是我们还按照之前定好的价格收购,即便是量多,对方也不肯卖了。”
“现在……一石米,是多少钱?”安德新难以置信,颤抖着嗓音问。
王管家嗫嚅片刻,随即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已经三百文一石了啊老爷,真的已经超出我们能够负担的范围了。在前朝记载下,即便是饥荒,最高也只涨到三百五十文,而平日里更是只有一百文一石。”
“怎……怎会如此。”
安德新瞳孔紧缩,连退两步,跌坐在木椅上,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这可是三百五十文啊!即便是要了我安德新的老命,我也买不齐剩下的五万石粮食啊。”
即便安家算是江南三镇的富商,但是他们做船舶生意,一来本就没多少储粮,二来在灾年,更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
一下子让他拿出那么多银两,无疑是天方夜谭。
安夫人轻轻抚上安德新的背,缓缓顺了几下后,对王管家道:“你先起来吧,既然现在已经超出我们的预估,那就暂停收粮。”
在回程的马车上,安德新就已经告诉她萧静婉的建议。
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对于现在的安家来说,却是及时止损的最佳办法。
这样的天价,本就不应该存在。
此时若是安家前去购买,无疑是助纣为虐,反而断了那些本来咬咬牙可以维持生计的百姓的生路。
她柳眉虽然是商人,却也不是不顾及百姓性命的小人。
反手握住浑身颤抖的安德新,安夫人装出镇定的样子,吩咐:“就按我说的办,先下去吧。”
可谁知道,王管家关上书房门后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又跌跌撞撞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