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突起的阳光冲散,朦胧晕开,玻璃窗留存一层水珠。
阿黎伸手抹开湿凉,梢头的鸟儿振翅飞走,树枝轻轻摇动。
叶修走了,她想起那些画面,轻轻捂住脸,吹了会儿冷风,热气散去后清醒几分,想起自己最近都没吃药。
不知道叶修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要强迫自己,这是要放任自己给他生孩子?
可这样的孩子会和她一样成为私生子,也许还会重蹈她的覆辙。
阿黎不想吃早餐,她洗漱完又懒洋洋躺回床上,看着愈发湛蓝的天幕发呆。
管家来找她,她想着反正叶修不在,直接说她不吃了。可听着门外的动静又打开门,将头发花白的老人拦住。
“请等一下。”
管家站住,等着女主人说话。
“蒋家怎么样了?”
因为不知道叶修什么想法,管家只提了些不痛不痒的。但是阿黎不吃饭这件事却是要向叶修汇报,所以老头没回去,先去找了叶修。
叶修其实离开,而是在书房处理事情,管家告诉他阿黎不肯吃饭,他手中的钢笔就顿住,笔尖在纸上洇下一大片墨迹。
“还有,她问我蒋家的事。”
叶修微微提了提唇:“下次再问,什么都不要说。”
说完他便离开书房,找了医生来给阿黎检查身体。
“我只是没胃口,不是病了。”
阿黎还想做最后挣扎,可医生的针管已经抽出来。
与她两步之遥的叶修想得却不是这样,他目光死盯着针头,等待出来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我真的没生病。”阿黎有点委屈。
是的,你没生病,是我没用。
叶修心里远不像外表这样平静,阿黎以为是自己不吃饭的任性行为让他不高兴。待所有人离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叶修身边,两条手臂环上他的脖子,乖巧地坐在他腿上。
她柔软的动作像一只小猫,叶修深吸口气,无奈地狠捏了下眉心,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沿着昨晚吸吮过的轨迹又将嫩肉细细吻了一遍。
腰带刚刚解开,管家就去而复返,说是蒋家人联系。
本来叶修不想理会他们,可一听到蒋家,阿黎说什么都不能再专心,叶修也只能放弃。
出门后管家又告诉他,蒋仲来了消息,说希望叶修能参加他家的开幕仪式,萧家那边也给了信。
男人有些不悦,他点燃根烟平复着心情。
“先生,应该是蒋兆成想和咱们缓和关系。”
“我知道。”
蒋家人除了当家的老头子外都是酒囊饭袋,他什么都不用做,蒋家也挨不过再一个十年。只是这次他不却不想这么草草了事,自己交待好不要给蒋家回复,还联系了自己的两个堂兄和堂妹,让他们也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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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蒋家人周五晚上都会聚在老宅子里,现在蒋文杰病着,更是不能缺席。陈浩有两周没来,听说蒋兆成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他心里咒骂着老头子赶紧死,又换了身衣服乖乖赴约。
一进门就听到蒋仲在发牢骚,他有意借着开业和叶家缓和关系,没想到不仅叶家没回,连萧家那边都没回。
“别说了,这都是因为文杰自作主张。”
蒋兆成年过花甲,但中气十足,看上去比自己的孙子还能多活些年。与儿子溺爱孙子不同,他不看好阿黎那个野丫头,始终认为她进不了蒋家的门。
而蒋文杰任性,因为阿黎和叶家把关系搞成这样,他更是不待见这对父子。
“本来还都只是传言,如果他们缺席,就是真的坐实我们不合了。”
道上这些人都精明的要死,确认他们不合立刻就会有人分开站队,到时候对蒋家将十分不利。
陈浩听完,敲了敲门,众人目光才看向门口。自从蒋仪死了之后,蒋仲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看到他来了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视线停留连一秒都不到。
回去路上陈浩万分轻松,他盯着后视镜,凝重的面具终于碎掉,露出笑眯眯的眼神。
他让人停车在路边,一刻也不想耽误,联系上叶修身边的姜忱。因为陈浩提到了阿黎的外婆,姜忱无法自作主张,立刻将陈浩想和他单独见面的事告诉叶修。
“见我?”叶修觉得有意思,他高估了血缘关系所能做出的底线,但想到那轻易融化在手掌中的温软,还是答应了陈浩的请求。
两人就约在叶修的地盘见面,陈浩穿过黑漆漆的走廊,幽暗的光线让人生出股压迫感。他有点后悔单独见面,但是想着他是阿黎的生身父亲,气势又足了几分。
“少爷在里面。”
说罢门被打开,陈浩提前闭上了眼,但屋里并没有比走廊里亮堂多少。一束孤独燃烧的檀香将沉重散了一室,男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椅背宽大到将人全部挡住。
叶修听到门口的人讲话,悠悠转过来,手里还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男人目光射向他,黑曜石般深邃的眼底,倒映最亮的星辰。他朝桌子上按了一下,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陈浩被灯光晃了一下,眼前一阵白光,再恢复视觉,叶修指着另一张椅子。
“坐,听说你想找我聊聊。”
陈浩坐下后与叶修齐平,那点心慌荡然无存。他拿出手机点亮放在桌子上,监控里的老人在沉睡,但从面色能看出陈浩将她照料得不错。
“叶少爷,我其实是个十分开明的人,婚约什么的,都是老一辈的东西,再说了,我也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快死的人。”
叶修听他这么说,倏地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上次来叶家要人时,陈浩嘴里念的还是“我侄女”,现在就对他说了实话。
“继续说。”
陈浩被这个笑容鼓舞,也跟着笑笑:“我知道阿黎在你这里,你要是喜欢她,她这辈子都可以跟你。”
前半句还不错,蒋文杰确实是个快死的,可后半句让叶修舒服也不舒服。
一辈子跟他是肯定的,除非他死了。但这话不该由陈浩来说,他凭什么替阿黎做主。
“你想要什么?”即便不满,他也还是问陈浩,这么一双贪婪的眼睛,不可能只是过来和自己卖乖。
“尊重。”
陈浩沉思片刻说出两个字,这是他在蒋家这么多年的追求。叶修了然于心,他心里已经想好,但面上依然平淡。
“你先回去吧,我想想。”
叶修下了逐客令,待陈浩离开后他抬起头,从对面楼的窗户里看到一晃而过的白色残影,不由眯起眼睛,朝着那个房间走去。
那抹快得像是错视的影子,如果落在别人眼里会当作被风吹动的纱帘。但叶修知道,那是阿黎。
他带阿黎来不是为了让她看到自己的父亲,相反,他让她待在那间屋子里就是不想让她见到陈浩,可她还是在偷瞧自己时看到了。
叶修推开门,阿黎坐在这面墙边的椅子上,和窗户之间隔着一整个屋子里的距离。
她抱着双腿,裙子落在脚边,十颗圆润的脚趾很有光泽。
“我不是故意看的。”
“嗯,你不是,你只是想看我。”
突如其来的调情让阿黎无法招架,她眨着眼睛,一池秋水被他滚烫的眸光搅得直晃动。
“你不问问我陈浩来干什么?”
女人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听了叶修的话慢慢转过身,闪烁的目光询问他。
叶修煞有介事,他整理好她的衣服,将娇小纤细的身子整个环在臂弯,让她靠着自己。
“他说他答应让你陪我一辈子。”
阿黎又抖了一下,他接着说:“可他凭什么替你做主呢,你本来就是我的。”
当温热的吻落到她脖子上,那句“你本来就是我的”在她耳边最少重复了十次。
一辈子是多久呢,大概是叶修娶妻生子或厌恶自己之前。母亲说过,男人的一辈子可以很长,但留给女人的却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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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没有烟嘴里寂寞,但烟味又会呛到她,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着,借夜风把身上的热气吹开。
他回到床上,又怕将寒意过给她,身子不由离远了点,这是第一次两人同床但没有相拥入眠。
叶修睡觉轻,晚上,他被阿黎的哼声吵醒。
清秀的眉头皱了皱,黑眸在夜里绽开星辰的光彩。他轻轻碰了碰女人的小脸,指背留下湿粘。
阿黎做了噩梦,她梦到自己的童年,那些必须低头面对羞辱的日子。但所幸有只纸鹤陪着她,用微薄力量送她脱离黑暗。
可惜梦的末尾,她遗失了那只陈旧的纸鹤。
如果万物都有生命,那已经被摸挲出绒毛的纸,阳寿似乎也到了尽头。
叶修将她唤醒,面前是男人俊美的脸,解脱和失落一起涌来。
她一时装不出娇媚的样子,第一次转过身,将自己团起来不和他说话。
“做噩梦了?”
“嗯。”
身后的床垫弹了一下,叶修走了。看着关上的门,阿黎忽然感到后悔。
叶修是否会烦她,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多愁善感的情人。
“喝了这个。”
不过很快他又回来了,在自己诧异的目光中递给她一杯牛奶。
握在手里刚好的温度,她盯着乳白色的液体,在一片温吞吞的气味里吞了吞喉咙,伸出小舌舔了一口。
“喝完,喝完睡觉。”
阿黎喝着牛奶,眉头动了动,奶香味烤干快要聚起来的水气。她忍住酸涩让自己看上去如平时一样,而后把杯子放回桌上。
叶修真是个怪人,不过最起码能说明,离他一辈子的结束,还有段时间。
正在想着,身体忽然被人掰回来,长发散满身下,叶修笑着接近她。
“或者,你想做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