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站起身,朝林安生福了一礼,后者脸上泛起浅红,拱了拱手,不敢看她。
“谢二姑娘招待我母亲,没事我们就回去了。”说话都不敢抬头。
楚楚瞧他好笑,点点头,想他看不见,道:“不碍事。”于是吩咐如月去备车。
林安生偷偷看她一眼,眼神飘忽舍不得移开,手脚都僵的没处放,偏生表情一本正经。楚楚靠在柱子旁,静静的等着。林夫人将两人的互动瞧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
“既然来了,虽母亲不在,林姨也用过饭再走不迟。”清泠泠的嗓音从林安生背后传来,楚楚当即便往后小退了几步。
李轸负手立在廊下,一身玄衣,体量修长,皎皎如月下松柏。林夫人忙道不必,林安生也道:“还得去北头铺子瞧瞧马鞍,改日再来叨扰小将军。”
林安生如今二十有三,长了李轸几岁,自小玩在一起,一直唤的小将军。
李轸也不勉强,吩咐管家将母子两人送出去。楚楚安安静静的立在一边,等人走了,也不理会李轸,转身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走了一半路程,忽听后头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人捂着嘴扯进了一旁的假山洞。里头虽黑漆漆的,凭着熟悉的感觉,也知道是李轸。
楚楚挣扎了一下,被他强有力的臂弯箍的紧紧的。他的呼吸有些沉,自上而下打在她脸上,低声道:“你跟林安生,什么关系?”
心里一个咯噔,楚楚面上强装镇定,敛声儿道:“没关系。”
他轻笑了一声,不是那种愉悦舒快的笑,讽讽的轻嘲,“阿楚,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眼睛都眨的厉害。”
“真的没关系,就是因着两家的情分认识罢了。”她抬起头,濡湿的眼睛看着他。
李轸被她盯得心头一热,漆黑的眼神流露出似有若无的暗昧,放在腰间的手也加重了力道。楚楚感觉到了。
她有些慌神,歪头躲开落在嘴角的吻,急急道:“你干什么?不要乱来。”
他的右手握住她肩头,重重捏了一下。楚楚吃痛,话语断了。这府里道路繁杂,山石坞岛虽多,并非完全没人过路。
楚楚怕的不行,只能抿住嘴,一点声音不敢发出来,李轸却半点顾忌都没有。
楚楚皱着一张莹莹如玉的小脸,咬在李轸手臂上,他稍微用力绷起肌肉,楚楚牙齿便酸了。两个人在一起默默较劲,你退我便进。
这时,忽然从洞外不远处传来一道脚步声,伴着呐呐的自语,“在哪里来着?”
是林安生,楚楚混沌的脑子勉强清醒,分辨出这一道声音,顿时紧张的忘了呼吸。
楚楚害怕地浑身轻颤,指甲快掐进李轸手臂。
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就响在耳边似的,她咬住嘴唇,“有人来了……”
李轸吻着楚楚的侧脸,毫无反应。脚步声已经快到洞口,楚楚紧张至极,一口咬在李轸手臂上。
“林将军!”如月的声音响起,吓了楚楚一跳。
洞外两人说了什么,迷糊之中她没听清楚,好在林安生随如月去了。不过,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他似乎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气。
被撞破隐秘的威胁没了,可是楚楚还是不能轻松下来。她的身前是冰冷的石壁,身后是他冷酷的声音,“阿楚,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千万别惹我生气。”
醒来已经是晚上,楚楚脑袋沉重,侧头看出去。
如月在灯下做活儿,瞧她醒了,忙端来水喂给她喝,“辰时了,炉子上温着粥,姑娘可要这会儿吃?”
说起吃的,便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她点点头,如月服侍她坐起来。
楚楚身上不舒服,低声道:“药呢?”
如月将一碗黑色的汤汁端过来,袅袅的白烟还飘着,浓重的药味儿令人作呕。楚楚端过来,眼睛没眨一下,咕嘟咕嘟一口喝了干净。
含了蜜饯,压下那股反胃,问如月,“我怎么回来的?”
如月小声道:“大爷抱姑娘回来的。”
楚楚紧紧的揪住被子,抿唇道:“没人瞧见吧?”她最担心这个。
“没有,大爷绕后面的小径过来的。当时夫人和大姑娘正回来,人都去前头了。”
说起李夫人,楚楚更紧张了,“服侍我起来,母亲那里还没过去点卯呢。”
如月忙按住她,“大爷在那边吃饭,说是不用两位姑娘过去。”
儿子都亲自吩咐了,李夫人乐的不见庶女在眼前晃悠,省的倒胃口。
楚楚稍稍安心,随即又想起什么,双手抱着膝盖坐好,语气低靡,“林副将……后来又进来做什么?”
一听这话,如月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楚楚这话的语气有些紧张似的,不过只当楚楚怕被人发现端倪,并未深想,回道:“说是掉了东西回来找,我就带他出去了。
楚楚半晌未接口说话,如月能感知到她失落的情绪。每回大爷来找姑娘,楚楚都是这副几天不能开怀的模样。
如月是能理解她的,她知道姑娘跟大爷没有血缘关系,但楚楚不接受,她一直当大爷是亲哥哥,怎么会想跟他在一起,可是大爷何其固执。莫说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便是姑娘,都不能改变大爷想做的事。
是以她除了帮着打掩护,也只能劝着楚楚看开些,微微笑道:“方才三姑娘过来,我将姑娘准备好的银子交给她了。三姑娘说姨娘来信,问姑娘好,还想姑娘了,又捎了两双鞋,叫姑娘穿着玩。”
提起张姨娘,楚楚脸上露出一点笑来,“她一个人在那边也不容易,歇着就是,还给我们做什么鞋子。”
“毕竟是亲娘,总想着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月应道,又说,“柱子方才也来过,说是大爷叫外头买的荔枝,姑娘喜欢吃,送了一筐。还有一百两银子,给姑娘花用,没了再去取。”
这可真是打发手上豢养的逗闷子的鸟儿雀儿呢,楚楚心头一哂,又不说话了。
如月没了法子,也只能陪她沉默,良久,忽听她道:“你说,我若是嫁人了,是不是也就能挣脱这泥潭了。”
这话,如月也不知怎么回答,不过在她看来,大爷其实对姑娘挺上心,要摆脱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林夫人自在花园里瞧了楚楚一面,便很是属意她来当儿媳妇,往李家走动的越发勤快。李夫人是聪明人,林夫人一来便拉着楚楚说话,问这问那,也瞧出来点意思。
一个庶女,一个儿子的下属,若能成事也省心又踏实。李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观望状态,正巧楚楚十四,也是时候相看人家了。
不过,因着李湉湉尚未婚配,楚楚也就不必着急,李夫人不曾主动提起这话。
她笑道:“二丫头去厨房瞧瞧,今儿都在我屋里吃饭。有客人呢,叫他们手脚麻利些。”
楚楚领命去了,林夫人方才收回视线,李夫人眼观鼻鼻观心,笑而不语。林夫人只得自己提起话头,“要说咱们整个延平城,这许多的官家儿女,我瞧着最好的便是夫人家的。不说大爷小小年纪便有先李将军的风骨,袭了将军职。领了帅令以来,将咱们这城池守得固若金汤,那些个蛮夷轻易也不敢来胡闹。还是夫人教的好。”
李夫人脸上笑意加深,褶皱里都透出喜悦,“哪里的话,是他自己出息。他上峰也说呢,轸哥儿青出于蓝,老爷在天上也欣慰了。”
林夫人端起茶,润润嗓子,“不但大爷。我看几个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大姑娘那模样气度,比之京都的贵女不差什么了,这才是大家嫡女。”
听人夸李湉湉,是李夫人最高兴的事儿,林夫人这一番话是搔到李夫人的痒处了,她继续道:“就是不知道哪家有那福气,能迎湉姐儿进府。”
李夫人道:“她还小呢,我还想留两年,教她些待人接物、眉高眼低。”
李湉湉今年十五,最是备嫁的时候,不过李夫人眼高于顶,瞧不上这边城的青年罢了。林夫人心头透亮,道:“大姑娘是不敢想了,夫人家里的二姑娘可许人家了?可要给我个机会。”
李夫人默了默,“那丫头也是个好的,待我极是孝顺,夫人瞧上她是她的福气。只是我这家里,大的两个还没着落,轮不上她们。”
这话是留了口风了,林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等大爷和湉姐儿定了再来,夫人可是许我了。”
李夫人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扯起了其他话,林夫人还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晚上回去将这个意思透露给林安生,后者顿时脸红如枣。林夫人故意道:“你倒是觉得如何,喜欢为娘的就继续争取,不行就算了。”
林安生也这么大了,出门打仗多少大场面都不怵,偏生此时臊得慌,小声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林夫人越发开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羞的。二姑娘性子温柔,人也生的好,又是大爷的妹妹,为娘很是满意。”
林安生听他娘这样说,一时想起在李家的楚楚。他其实自小就有注意她,水灵灵的小姑娘,不论何时都是温温柔柔的,他也是一早便喜欢的。
一想到或许能将心上的姑娘娶回家,与她交颈而卧,将她全部拥在怀里,林安生便满心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