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色头盔，隔绝了与小姑娘对视的视线。
饶是如此，谢顼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细长眸子里，泛起的淡淡光芒。
很平静，似冬日里的湖畔，敛下了所有波澜，与涟漪。
他喉咙滚了滚，含着不可遏制的涩意。
所有关于十八岁的青春热血记忆，在那一刻冲破了堤防，几乎覆水难收。
他身上唯一侵染了的那抹彩色，从赛车场而来，却也从赛车场而消。
良久，谢顼只晦涩地咬出了一句。
“所以，你来过京城。”
是疑问句，更是陈述句。
“嗯。”
苏昭这是直接承认了。
“何时？”男人扶着她腰际的力度，突然加重。
苏昭垂眸，想了想，才缓缓开口：“很早以前。”
“有多早？”
谢公子的声音，愈发低沉。
这是打算穷追不舍了？
很早……
苏昭想着，一双细长的柳眉，便再也无法伸展开了。
她第一次来京城，是跟老乞丐。
那时，还是五岁的年纪，叶倾城遗传给她的疾病突然发作，全身长满了红疹子。
恰逢老爷子外出，整个苏家，没一个人管她。
于是，她从苏家的院子挖了株草，拿到市场卖掉后，由老乞丐带着坐了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
最后，去了京城西区的鬼市。
老乞丐找到赛神仙的门面，当面为她求药不成，只能郁郁折返。
后来，是返程车厢上的一个老中医，救了她。
第二次来，是十一岁。
当掉了老爷子的一只杯子，揣着几万块钱，她只身一人来到了京城某知名赛车俱乐部。
没有身份证，更没有参赛报名资格，连张入场券都没有。
然而，凭借良好的170个子条件，以及一头帅气利落的短发，她混进了男生模拟赛区。
那会，俱乐部选手很多，可谓高手如云，苏昭却完全没放在眼里。
才十一岁，野心很大，一路过关斩将的她，最后注意到了唯一一个挡在她前方，身上穿着宝蓝色赛服的臭小子。
那臭小子很傲，也十分嚣张，全身所有的设备、装置，均是顶级的。
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正规军赛车手。
就在苏昭加足马力从他身后的车尾侧翻而过，几乎就要超车时——
眼角余光流转的一瞬，瞥见了那小子的领口。
敞开的……
呵，赛服拉链都懒得拉，硬是勾勒出了一条诱人的V领。
如白玉般剔透莹润的一对锁骨，就这样直白地，毫无遮掩地袒露在眼前……
苏昭生在桐城苏家，自小爱玩，苏家什么珍贵宝贝她没碰过？没摸过？
可这样漂亮精致的东西，她倒是第一回见，着实新鲜。
所有过往见过的什么珠宝古董，在它面前，全都失了色，根本不值一提。
是以，她直接调转了方向，从另一条赛道，冲出去了。
让他逃过了一劫。
临走前，她在休息区，逮到了那获冠的臭小子……
于是，趁机“教训”了他一番。
……
十年一梦，终也物是人非。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谢公子似乎等不及了。
伸手，直接将头盔摘下，露出了那张俊逸清绝的脸。
一双墨如曜石的眸子里，洒满了细细碎碎的光。
如果细看，会发现里面，侵染了一层淡淡的白雾，白雾之下，是隐忍的深寂。
以及呼之欲出的，炽热火光。
“所以。”
谢顼顿了顿，嘴角莫名一抽：“当年，是你抓了我的胸？”
谢公子声音沙哑，苏昭却隐约听出了几分，当年少年意气难消的屈辱。
“……”
有抓了胸？有吗？
苏昭有些苦恼地，佯装回忆。
看着小姑娘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谢顼微微闭上了眸子，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难以遏制的哽涩，几乎含着鼻音。
“老子找了你十年。”
是深深的仇恨，亦是难以原谅的遗憾。
当年放任那小子从此处逃窜，谢顼原以为还有机会与他再叙。
毕竟他要寻一个人，易如反掌。
那小子模样周正得很，十分符合他的审美。
想着找回来放在家里做个小堂主，倒也赏心悦目。
可惜……
之后，谢顼再未碰过一次赛车。
倒是偶尔，会来机场转转，并让专人，留了一个缺口。
今日方知，那小子，原是个如假包换的假小子。
亦是他，放在心间之上的，小姑娘。
他以为，三年前芝山脚下。
两台车相擦而过时，小丫头忽然向他转过来一张绝艳匪气的脸，是初遇。
却不知，两人的缘分，早已书写在，十年前。
“嗯。”
苏昭轻轻应着，没再说话。
嫣红的唇微微张着，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深冷异常。
她不是没想过回头，再找一次臭小子。
而在那之后，苏家却以难以管教为由，将她送了出去。
叶倾城的人——唐翠微，亲自接走了她……后来，她有了师父。
再后来……
“所以那个缺口？”谢顼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姑娘，眸里多了几分压迫意味。
“咳咳。”
一秒切换思绪，苏昭有些心虚地：“后来，我找人填了。”
谢公子现在找不到，的确，不能怪他。
谢顼：“……”
“先离开！”几秒后，苏昭端正了语气。
菊花大佬派来的直升飞机，已然到了。
此刻，就停在落地玻璃墙外。
“好！”谢顼立刻扶紧了她的腰，迈起长腿，就要奔跑……
“你，放我下来。”苏昭蹙了蹙眉，十分头疼。
上空，那机舱里的大镜头，正怼着她跟谢公子呢。
“不。”谢公子没给她回旋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他谢顼，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此时此刻，一机密基地内，戴着窃听器的某菊花大佬，直接炸了。
素来以为小丫头沉默寡言的，没想到撩起男人来……
都直接下手抓……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