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闻的异味扑鼻而来，柳氏忍不住死死皱紧了眉头。
她的记忆虽然恢复的并不全面，可还记得自己和楚天行成婚之后的所有事情。
一开始，还真有一段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日子，楚天行十分上进，柳氏又是个端庄大方的，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倒真是一对璧人。
她本来也以为可以这么一辈子过下去，却不想，最后是这个伪装的千好万好的男人率先背叛了这场婚姻。
柳氏小步往里走着，躺在榻上的男人已经没了人样，头发肆意散落，杂乱的像是一捧枯草。
原本还算俊郎的面容，也已经枯瘦如柴。
其实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罢了，他就已经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甚至在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楚云熙跟在柳氏旁边，也朝着床榻上的男人看了一眼，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比柳氏要更恨这个男人，因为他活了两世，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全部都是算计和背叛，完全没有一个父亲应该做到的任何一件事。
别说楚天行现在只是这副模样，就算他比现在还要凄惨百倍，楚云熙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过分。
只因为这都是他自己欠下的债。
柳氏见他不动，就连胸口呼吸带起来的起伏都十分的微弱，漠然道：“楚天行，你当年可有想过会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
柳氏的声音轻轻的，没有带着太多的情绪。
可是楚天行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整个人突然如同炸了毛的鸡，猛的睁开眼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可是他第一眼看的却并不是柳氏，而是楚云熙。
“楚云熙，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或者杀了我，杀了我！”
楚天行现在除了一张干瘦的脸，还勉强有些人样，身上已经彻底溃烂，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寒冷的冬日，说不得还要忍受蛆虫在身上腐蚀爬行的痛苦。
所有的自尊骄傲早已经被折磨的一丁点都不剩，他现在只希望楚云熙能够放过他，哪怕是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就这么死了也好。
楚云熙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然后开口道：“回答我娘的话。”
她的声音冷漠，就好像面对着的真的是一个死人。
而楚天行在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之后也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又朝着柳氏看了过去。
却见柳氏眉毛微微蹙着，眼睛看着自己这边。
那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了独属于孩童的纯真，以及之前每一次见到自己时候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一下子将楚天行的记忆拉回了二十年前。
他第一次见到柳婉蓁的时候，她就是这么静静地站着，目光浅浅的看着自己，一身素色的衣衫被春花衬的更加出尘脱俗，人比花娇。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让他本来想拒绝柳父邀约的话突然转成了同意。
随后更是一步一步的靠近，如心所愿的将名动京城的柳婉蓁娶回了家。
他借着柳家的助力，依靠着柳婉蓁的大方得体，处事利落，稳步高升。
他也以为他和柳婉蓁会是一辈子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却没想到，变化比他自己预料的来的更快。
柳婉蓁在床笫之间的冷淡，让他在陈氏身上找到了发泄口，于是一步步沉沦……
楚天行嘴唇颤抖，似乎嗫嚅着想要说出什么话来，却只听到柳婉蓁的再一次发问。
“楚天行，你后悔吗？”
这话一出，楚天行竟然突然笑出了声。
“柳婉蓁啊柳婉蓁，你还真是可笑至极，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放肆，笑的张狂，笑的自己控制不住溢出了眼泪。
最终在几乎窒息的边缘才勉强停了下来。
高高扬起的脖子放平，楚天行歪过头，看着柳婉蓁，吞咽了一下因为大笑来不及咽下去的口水，然后道：“想我楚天行一生目标明确，机关算尽，反倒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我活该。”
“不过，柳婉蓁，你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了，你和我一样，一直以来都一样！”
他说着哭着笑着，状若癫狂，整个人又突然从榻上栽倒下来，狼狈的朝着柳婉蓁伸出手，竭尽全力的想要靠近她。
“婉蓁……婉蓁……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楚云熙下意识的将柳婉蓁护在身后，拉着她后退了一步。
“楚天行，你别想在做什么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也只配如此活着，你将我娘送到乡下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话说完，楚云熙便拉着柳婉蓁直接离开了原地，唯有楚天行，还保持着一个栽倒在地上的动作。
他仰躺了下去，疯了一样的又哭又笑，只不停的重复嚷着一句：“谁也别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谁也别想好过！谁也别想！”
楚云熙吩咐了下人，以楚天行身子弱，需要到乡下静养的理由送出去，又拉着柳婉蓁快步离开了这一方小院，这才算是彻底了结了这件事。
母女二人从游廊里穿过去，柳婉蓁突然道：“云熙，我觉得我好像忘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我想不起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手轻轻扶住了额角，像是因为勉力回想失去的记忆而有些头疼。
楚云熙连忙把她的手拉下来，轻轻为她按了按头上的几个穴位，然后道。
“娘，我从皇宫中带出来的那株七灵草，虽然十分完整，可是药效还是没有那么好，没能彻底治好您的病，所以有些记忆您才会想不起来。
不过没关系，女儿会继续让人寻找七灵草，只要再找到一株，女儿就可以让您的记忆全部恢复了。”
柳婉蓁听到楚云熙这么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道：“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想不起来，就意味着不是那么的重要，你就不要再在我身上费心了。”
楚云熙不依，撒娇一样扁了扁嘴巴，“娘说的什么话，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治？只不过是找七灵草麻烦一点罢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