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出行前,大大的太阳悬挂在上空。
但下一秒聚拢朵朵乌云,顷刻间电闪雷鸣。
上百辆宾利车,成为街道的亮丽风景线。
橙黄色的双闪,为徐姨照亮前往西方的路。
天空中飘散的小雨,像是在为她落泪。
葬礼上,林风眠抱着骨灰站在首位。
身后浩浩荡荡的人,一直排到山脚下。
第一个过来吊唁的是个中年男人。
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凶狠严肃。
身后的小弟为其举着伞走上来。
他站在墓碑前,小弟收起雨伞,跟着鞠了三躬。
“林医生,节哀顺变。”
男人回头惋惜的看了墓碑一眼,沉声说:“我和老徐是多年的朋友,在海市遇到困难,提我洪生,便不会有人为难你。”
“多谢。”林风眠低着头,嘶哑着嗓子回应。
一个妇人紧随其后,身材高挑,气质清冷。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艳丽的脸庞依旧格外动人。
她戴着黑色礼帽,肃穆又端庄。
红唇微微勾起,她站在徐姨墓碑前,看不出半分恭敬。
轻佻的语气中却夹杂着淡淡忧伤:“老东西,没想到你竟走我前面了。”
话落,她狭长的眸光瞥了林风眠一眼,轻笑一声。
“这些年,她没白为你做事,如今你为她送终,也算是善终。”
站在身后的左九思眉头一拧,身形微动:“你是谁?”
“九思。”林风眠低声打断她,冲着女人点头,“花姨。”
女人目光轻蔑的扫过左九思,随后从包拿出张卡片,塞到林风眠手上。
“那老东西生前最疼你,就算她走了,还有我们这些叔叔伯伯。”
她越过林风眠,注意到她身后的男人,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你是老东西在乎的人,谁若敢负你,我们也会拼尽全力为你讨回公道。”
话虽对着林风眠说的,但却是给荆鹤年听的。
语气中,夹着淡淡的警示。
周闫泽和徐锦黎眉头轻蹙,细细打量着后面的人。
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份都不容小觑。
刀疤男是地下黑市的老板,黑白两道通吃。
林风眠口中的花姨垄断了整个海市的美容行业,有着很强的人力资源。
每天和她打交道的,全是商军政三界的太太们。
同时游走在不同身份的男人之间,片叶不沾身。
虽不能和荆氏相比较,可她手上掌握着很多大人物的秘密。
要是亮出来,整个海市也会抖三抖。
荆鹤年眸光微沉,礼貌颔首。
来吊唁的人一波接一波,都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足以见得,徐姨的身份有多牛。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人才慢慢散去。
余下的基本是徐姨手下,紧跟在林风眠身后。
雨水淋湿了她肩膀,湿润的头发粘在脸上,使得女人苍白的脸色有种凄冷之美。
荆鹤年垂眸看着,心一抽一抽的疼。
墓碑不远处,左乾坐在轮椅上,目光肆意的落定在林风眠身上,未曾挪开过。
男人脸色有些阴郁,幽深的双眸黯淡无光,悠远而又寂静。
“她瘦了。”
“少爷不过去吗?”
他们下了飞机,就早早来这等他们了。
左乾虚弱的身体,在潮湿的空气中足足一整天。
他身子骨早就支撑不住。
琨叔明白,他想陪着林风眠。
但今天的人太多,加上他身份特殊,不能像荆鹤年一样陪在林风眠身边。
“去吧,替我送徐姨最后一程。”
“好。”
片刻,琨叔手捧着鲜花,从人群中走出。
左九思第一个发现他的。
她眸光一闪,左右张望,向远处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惜找了半天,根本没人。
眸底划过一丝失望,左九思呆呆地站在原地。
左乾躲在暗处,见状,冰冷的瞳孔泛起涟漪。
林风眠见到琨叔,眉头立即一皱。
难道左乾也来了?
他身体不好,怎么受得了长途奔波。
下意识的,她回头往某处看去。
刚好对上那双暗淡的双眸,以及苍白消瘦许多的脸庞。
林风眠眸光沉下去。
看样子,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琨叔放下花,走到林风眠面前轻轻拥抱了一下。
用着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变天了,该回家了。”
林风眠身体一僵,目光复杂起来。
良久,才轻轻点头
临走前,琨叔深深看了左九思一眼。
随即阔步离开。
周遭再次陷入死寂。
清冷的林风吹过,雾蒙蒙的空气一片氤氲。
林风眠冷眸扫向身后众人,每个人都被雨水浇的湿漉漉。
“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必再跟着我。”她平静的说着。
语落,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林医生!”
整齐划一的声音,振聋发聩,黑压压的人跪在青石板上。
没有人愿意离开!
林风眠面色动容一分,走到人群前,真挚的鞠了一躬。
“感谢大家一直对徐姨的忠诚,但缘分止此。”
“林医生,徐姨让我们跟着你!”
孙虎一脸认真,沉稳有力的声音,穿破耳膜。
“既如此,我说的话,你们不听?”
“唯你马首是瞻。”
众人起伏的声音,在墓地里回荡。
“我宣布,威虎帮从今天开始,原地解散!”
林风眠清冷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与坚定。
众人沉默不语,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分不清楚眼角流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你们要永远记得,你们老大只有一人,那就是徐姨。”
“徐姨在,威虎帮在,徐姨不在,威虎帮也就此消失。”
林风眠目光一沉,严厉道:“孙虎,你先走。”
孙虎眉毛纠结在一起,铁青着脸,迟疑几秒,霍然起身往山下走去。
众人这才陆续的跟着离开。
解决了威虎帮的事,林风眠也算松了口气。
左九思等人还站在身后,陪着她。
林风眠的力气,仿佛在葬礼结束的瞬间都被抽离。
她缓缓回到墓碑前。
荆鹤年眉头一锁,敏捷的上前扶住她右手。
富有磁性的声音充满担忧,眸光也沉重不已。
“小心。”
“荆鹤年,先带他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妈咪,我们陪你!”
三人异口同声道,小脸满是心疼。
荆鹤年垂眸看了眼三人,递给徐锦黎一眼神,示意他们把孩子带走。
左九思心事重重的跟着一起离开了。
从琨叔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找左乾。
琨叔都来了,哥哥肯定也在。
荆鹤年不放心她一人,临行前脚步停顿,看着那抹倩影越发萧条。
心底一疼,忍不住想去将她拥入怀中。
思绪几番流转,荆鹤年敛眉,赤红着眼,还是选择离开。
空荡荡的墓地,独留林风眠一人。
她走到徐姨旁边的墓碑前,放上一束鲜花。
照片上年轻稚嫩的笑容,有几分徐姨的影子。
可惜徐姨在她去世后,很少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