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大国志里写的幻黎国现任的殿下是十九岁登位,距今七年,算下来也应二十六岁。而司徒子言(姑且这么叫吧)也正好二十六岁。
原来,他竟是幻黎国的王,难怪,他这天下给的这么容易。
“你将东西交给随我一同而来的人,便带着你的人退了吧,边关不稳,良将方逝,军心尤为重要。况且,他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回吧。”
不是陈佳青不通人情,只是她想护他一次,不想叫这些敬爱他的下属,看见他狼狈苍白的样子。
陈佳青打断了欲再开口的人:“当真敬我,就莫再说了,回吧。”
转身关上了门。陈佳青听见门外战凯的声响,许是那些人起身走动带出来的。
走回床边,替子言掖了掖被角,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在对待睡着了的人而已。
“你想说什么,且说罢。”
“你可记得,上一辈子的事?”
陈佳青动作停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自然是不应该相信这前世后世的说法的。可是邬桑在这,她不得不想一想。
她不记得,一点记忆都没有。试问,谁能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呢。
陈佳青道:“你不要说,我与你上辈子爱的死去活来。那下辈子再寻我早点与我说罢。”
邬桑讷了讷,没有回答陈佳青的问题,又问:“你可想知道前一世的事情?”
“若如我说的这般,那你还是不要说了吧。”
邬桑默然。
寂静了会儿,邬桑又道:“你跟我去个梦吧,或许我不该告诉你,但或许我更应该告诉你。你且随我走吧。”
邬桑答应了司徒惑永不让陈佳青知晓,可现实不允许。他如果不让陈佳青知道,这便只能是个悲剧了。或许陈佳青知道后也会是个悲剧,但至少他不觉得遗憾。
望着爱的人与人恩爱,或许很苦。但至少望着爱的人幸福,好过瞧着你爱的人孤苦一生,伤心欲绝。
不是有说,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心,你会更开心,她痛苦,你会更痛苦么。
他时间不够了,反正是个死,那也应该死的毫无遗憾,死的幸福。
拼尽全力,为她幸福。压上性命,换你相守。
我替你死,我替他死,所以,请你们必须替我幸福。
永庆河有一处渡口,名叫夙缘。
这夙缘渡的名字,听起来颇为有文学气质,却不大像个渡口的名字。其实这名字,也是有来历的。
据说多年前有个书生,路经此地偶遇一乘船渡河的姑娘,那姑娘回眸一笑,书生一见倾心。觉得这是缘分已至,觉得自己应该去追那个小姐,便勇敢的寻去了。最终抱得了美人归,再路经这里的时候,提笔在渡口边的一处大石上写了夙缘二字。
他遇上那小姐是早晨,这又是一种缘分,他觉得夙缘二字再好不过了。
夙缘渡口的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正因为有了这一番典故,每月十五少不得要有些少男少女过来玩一玩一见倾心。只是这日子最后只定了一天,定在了每年七夕。
七夕那天清晨,夙缘渡口必定是挤满了人的。只是近几年,每年来的男人越发的多,女人却越发的少了。
原因,听说是那渡口来了个美貌的摆渡的女子。每到七夕这天,渡口出奇的就只剩下了她一艘渡船,她每年都会说一句:“我寻一个意中人。”
想要上船的男子并不少,只是她一年只渡一人,那人,必须要她看的顺眼。
奇就奇在,每一个上船的人,都不曾成功赢取这美貌姑娘的芳心。每至船行至水深处时,这女子都会跳入河中。上船的男子去救,但水性再好的男子却也救不回人,反倒落得个二人被众人救的下场。
只是二人被救上来以后,这女子便不会再看那男人一眼半分。
人们越是觉得稀奇,这男人来的就越是前仆后继,女人觉得无趣,便也不常来了。
又是一年七夕,已至晌午,却未曾见到那个可以渡船的人。
那女子懒洋洋的坐在船上的躺椅上晒太阳,一袭白纱裙,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有哪个大家闺秀,会跑来撑船呢?
岸上群集的人无外乎分上三类,一类是慕名而至来看看情况的,一类是纯属无聊过来打打酱油的,还有一类是来瞅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对对眼儿的。
其实还有第四类,就是毫不知情纯粹渡河的。只是这第四类还未曾出现过。
按理说这到了上午了,慕名而至的情况也看过了,那摆渡的虽不是仙容,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心满意足的回去了。来寻个对象的也找的七七八八,对了对眼也都了然于心准备上门提亲了。至于那打酱油的,自然是寻个舒服的地方躺着,继续打酱油,不然,连酱油都没得打,岂不是更加的无聊了么?
过了午饭的时间段,渡口上的人也少了不少。三五成群谈作一堆,那撑船摆渡的女子也没什么反应。
约莫到了下午快日落的时候了,岸上早就没了什么人,偶有经过的几个却也是路过而已。
“船家。可还摆渡?”清润如水的声音,不急不缓,也不知是对谁讲的。
那仅剩的摆渡人,也就是躺在船上的那个女子,抬眼望过去的时候,才明白那话的对象,没有特定的是对谁讲的。
讲话的是个男子,似乎还是个瞎子。
一把纸伞,伞面白底蓝花。岸上的那男子也是一身白衣,青丝华发,微垂着头。
说他似乎是个瞎子,也不是没有根据的。那男子一条银白色的丝带蒙着眼,头微垂着宛然一副瞎子的样子。
“有船家么?”那男子头微歪着,又发问道。
站在船上的女子只是睨眼望着,并不作答。
按理说,一个男子撑伞走在路上,应该让人觉得很反感才是。可这个不同,这个人反而让人觉得,他就是该这样的。他撑着伞站在那,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怪异,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他一个男子故作娇柔。
那男子想是见无人应答,转身准备走了。
那女子才朗声开口道:“有。”
岸上的男子错愕了一番,声音还是不大不小:“女子?”
那女子抱着胳膊,笑道:“要渡河?这里没有别的船家,要过河,就坐我的船,不然,你可以打道回府了。”
那男子一阵沉默,后才道:“那……劳烦姑娘将船且往岸边靠一靠。”
男子上了船,还是撑着伞,跟那女子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女子在船后划船,男子就站在船前,不发一言。
让女子疑惑的是那男子明明是个瞎子,为何可以行动自如,连一个随从都不带。
“我叫陈佳青,你呢?”
男子错愕,沉吟道:“即墨。”
“你一个人出门,为何不带随从?”
那男子收了伞,将伞在船上敲了一敲,缓了缓才道:“你是说为何我一个瞎子,却不带随从引路么?”
“唔,你怎么知道?”
陈佳青丢了撑船的竹竿,让那船自己顺着水漂,走到即墨边上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即墨也坐在了船板上,矮了陈佳青一截。只是陈佳青坐的随意,而即墨坐的优雅。
“我不带随从,因为不并不是个瞎子。准确的说,我只是看不清,而非看不见。”即墨扯下了绑在眼前的丝带,睁开了逼着的眼。
那眼里的眸子微微的泛着灰色,不似正常人那般的漆黑或者浅棕。
只是那眸子很好看,就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若有似无,不细看,那就是与常人无异的眸子,细看,片能看到那浅浅的迷蒙之色。
那眼望着陈佳青,陈佳青内心却是一阵触动。
“原来,你是长得这个样子的。”即墨淡淡开口。
陈佳青也是微愣,摘掉丝带的即墨,配上了灰淡的眸子,却是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我,是不是见过你?”陈佳青张着口,动着唇,却说不出声音。
“此次初见,望有再会。”即墨也不在看陈佳青,撇开眼无神的不知望到哪里去了,俨然一副瞎子的姿态。
“望有再会。”陈佳青点头。
二人沉默。
陈佳青心里叨念这即墨的名字。却又嚼不出什么滋味来。“即墨,你可曾即墨。你一个人的世界,可曾寂寞?”
即墨将丝带绑了回去,长长的丝带与青丝发带缠绕在了一起,也是一根发带的样子。
陈佳青以为即墨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哑然不再多言了。
“瞎子的世界,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和一片黑暗。或许寂寞,但我不曾觉得寂寞。即墨只是我的名。”即墨道。
陈佳青不言。她不曾把话讲的太露骨,太伤人。可这即墨自己总是讲话讲的明明白白,毫不遮拦。真是个……不在乎自身弱点的人呢。
“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何要在此摆渡?”
即墨蒙上了眼,陈佳青就瞧不见那蒙了雾气的眸子。却也不知,那眸子是否还看的见她。
“你可知这渡口叫什么名字?”
“夙缘。”
陈佳青点头道:“不错,这渡口叫夙缘,你可知这渡口也叫姻缘渡?”
即墨顿了顿,再道:“姑娘在此是为寻一方良人?”
“正是。”陈佳青道:“或许也只是一个消遣,三年,我未曾遇见我喜欢的人。我想,我没有再摆渡的必要了。摆渡红尘,能牵谁的手。”
即墨似是深思,不再开口。对着陈佳青的直白洒脱却也没有评价。
陈佳青偶尔会望望即墨的反应,可即墨就像一个雕塑,不动不响,不作反应。
船顺着水行的并不快,陈佳青也没有要跳船试上一试的冲动。即墨视力不行,她还指望一个半瞎子可以圆了自己的心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