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带着陈佳青和清涧前往后院的时候,陈佳青释然的叹了一口气。胸中压抑少了些,难受的感觉也轻了些。
敲了门,得了许可。清涧没有跟进去,因为陈佳青不让。
某些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是由自己来才好。
房间不大,透光却很好。暖洋洋的太阳透过窗户射进来,也不觉得冷的慌。屋子里的香炉袅袅的往上飘着白烟,陈佳青闻不见味道,感觉应该是很好闻的。
头脑清明,里头想死有安神香的成分。
陈佳青右眼有缺陷,转身的时候才见到那一袭纯白亵衣半坐在床上的将军,只是一个侧脸,却叫陈佳青愣了神。
不是说那侧脸多么美,只是那侧脸,像极了子言。
陈佳青呼吸一滞。
床上的人闻声睁开眼转脸望了过来,见是陈佳青,苍白的唇勾了一抹笑,却显得那样的无力而憔悴。
陈佳青喜了,惊了,不知所措了。
眼中闪着泪光,陈佳青也不知该如何办了。大悲转大喜,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你……还是来了。”子言的声音虚弱的犹如他现在的样子。
泪在眼眶打转,陈佳青听见了子言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子言……子言!”
子言动了动干涩的唇道:“我在。”
明明是那样虚弱没有气力的声音,听着却叫陈佳青觉得分外的安心。
“子言!”陈佳青扑了过去,扑进子言怀里。
子言皱眉,唇角紧了紧,仍是不觉痛的紧紧拥着陈佳青:“还好,我还在。”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不守约,我以为你说话不算话。”陈佳青哭着,没了一贯坚持的样子。
她从来不坚强,她从来不冷酷。她是个爱哭的女子,遇到伤心的事,她也会扑在某个人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子言紧紧的环着陈佳青,埋在陈佳青肩侧轻声道:“今日才满三年,三年未到,我怎么敢死。”沉重的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听到了你昏迷的消息,我却不能去看你,我走不掉。我担心你,我怕你毁约先行离去,心绪不宁便遭了暗算,本是大胜,却葬送了我的好友。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可现在你来了,我还在,真好。我还能见到你,真好。”
“好友?”陈佳青抽泣着,退出子言的怀抱,问道:“冥堂里的那位么?”
子言点头道:“是,他与我同字,子言。其实你也认识他的。”
“我认识?”
“你知道,祈国这次为何会败么?”子言伸手替陈佳青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柔柔的望着,仿佛一辈子能看的就这么多了。
陈佳青吸了吸鼻子,看着子言心有点揪疼,子言似乎伤的很重。
“不是说幻黎国多了个神勇将军和人才军师么?”陈佳青道。“那将军是你,那那军师是谁?”
子言叹了叹,顿了许久才道:“祈国丞相,谢谙雨。”
祈国丞相,谢谙雨。
谢谙雨,她一直记得的。那个一笑温如水的男子,她们相处的不算多,可是自己对他的映像一直都很好。五年前斗地主时他的智谋人品都还历历在目,五年前他当着天下面问她可不可以娶她。五年未见的故人,如今已经去了。
子言叹了叹,顿了许久才道:“祈国丞相,谢谙雨。”
祈国丞相,谢谙雨。
谢谙雨,她一直记得的。那个一笑温如水的男子,她们相处的不算多,可是自己对他的映像一直都很好。五年前斗地主时他的智谋人品都还历历在目,五年前他当着天下面问她可不可以娶她。五年未见的故人,如今已经去了。
那,喜欢着他的季昀呢。
谢谙雨为何又会选择了背叛夜云痕帮了子言,落了个功成骨枯。
“谙雨与我也算得上旧识,我与他同字,也算的上关系匪浅的好友。三年前我回到幻黎国,陆陆续续开始吞并周边的小国。大概一年前吧,谙雨寻到了我,说他离了祈国来帮我。不是他,或许我也赢不了这场战争。我听说季昀一年多前殁了,或许谙雨的抉择与此有关,可我始终没有查出季昀死去的原因。”子言不待陈佳青发问,自顾自解释着。
“夜云痕是季昀的哥哥,季昀本名不叫季昀,他也姓夜,单名一个昀字。不爱宫廷的争执,反倒喜欢与谢谙雨畅游天下,为了不染指了皇室,随了母姓季氏。”
陈佳青点头,这些她是知道的。
“夜云痕封了一切的消息,我查不出季昀的死因为何,谙雨也从不说。夜云痕并未按皇子礼仪殓了,只是一口红木棺材抬进了皇陵,我不好派人强闯皇陵……咳……”子言撇开头咳了咳,捂着的手握作了拳伸进了被子里。“我不好派人强闯皇陵,便一直不知道季昀身死的原因。”
陈佳青贴心的替子言抚着背顺气,神思却在思索。
季昀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死了。若说遇刺身亡,夜云痕定不会封了所有的消息,连个该有的葬礼都没有,谢谙雨也不会弃了祈国。这其间的原由,如今或许只有夜云痕一人知道了。
“我好不容易能享受一番,你却在出神,好叫我伤心。”
子言的话打断了陈佳青的思绪。陈佳青瞧着子言暗自伤心的样子,笑了一笑:“不敢不敢,我这就专心伺候你。”
子言笑了,胸膛起伏。一副累了半死的样子往后靠在墙上。“你要能一直这么对我,那该多好。”抓着陈佳青的手,无精打采的半睁着眼道:“小洢,你不要喜欢他,喜欢我好不好。虽然我这样很自私,可能不能让我自私这一次。”
陈佳青呆了,脸上没了表情。
子言眼神黯淡,苦笑着准备开口。却瞧见陈佳青伏了过来,抱着自己,像刚找回一件丢失了许久的东西。
陈佳青说:“子言,你还要瞒我多久,你还准备瞒我多久,司徒子言,司徒惑。”温热的气息喷在子言耳根处,陈佳青的声音轻柔,终于松了一口气。
子言的手僵着,僵了许久,才满足的回抱住陈佳青:“你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喜欢我。”陈佳青蹭了蹭,有些撒娇的意思。
子言轻轻笑了笑,隐隐的抽气声他却不敢让陈佳青听见:“是,小洢,梅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喜欢了她三世,他爱了她三生。
“那么你呢,你喜欢我么?”
梅霞爬起来,很是认真的望着司徒惑:“司徒惑,司徒子言,即墨子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都说了,我那么爱他,所以,我很喜欢你,像爱你那么的喜欢你。”
子言将陈佳青拉入怀里,下巴蹭着陈佳青挑着红白相间的颜色的头发,轻声道:“是啊,我那么爱你,你那么爱他。”
“子言,你不是重伤么,严不严重?”陈佳青这才想起子言身上的伤,起身问道。
“我如果不说重伤,你还会来这里么?”子言道。不待陈佳青回话,子言拉起陈佳青的手,撩开了陈佳青右手的衣袖,指尖抚上陈佳青手臂上银黑色的印记问:“可痛过?”
陈佳青指着心口道:“连到这里,我听说你死了,死一般的痛。就如当初,我听到司徒惑死了的那种感觉。痛到极致,仿佛全身都在痛,却又说不出哪里痛的那种感觉。”
陈佳青的话说的很贴切,丝毫不显得矫情。这种感觉,子言是感同身受的。一旦痛起来,就仿佛要将人撕裂。就好像可以从指尖开始碎裂,直到将整个人碎成冰渣。
子言掀开自己左手的衣袖,一个与陈佳青手臂上一模一样的印记。陈佳青有些惊讶。
“我们,将这血誓解了吧。那样,就不会再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了。”子言笑着。
陈佳青不明所以。
子言解释:“这样,我们都不用再痛了,多好啊。”声音轻松,神情正常。陈佳青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子言不得陈佳青同意,手指在那印记上划了一下,薄如纸削的口子汩汩的往外冒着血。子言将那血淋到陈佳青手臂上的印记上,一滴也未漏出来。
奇的是陈佳青手上的印记将血都吸了进去,那印记越来越红,然后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了。子言脸色越发苍白,用袖子包了伤口,倚在墙上,望着陈佳青:“难受么?”
陈佳青摇头,没有感觉。
瞧见了司徒惑右手手掌上两道伤口,似乎有些年月了。
“这伤,是为我挡剑的吧。”陈佳青感慨着。
一道,是在竹影山上,她不懂事的时候司徒惑替她挡的杀手的剑。一道,是挡着自己刺向凤闫飞飞的剑,被参差所伤。
“是啊,我身上就这两处伤,还都是为了你,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你看我这么拼命救你,所以你可不能轻生啊。”
陈佳青鄙夷了一眼。
其实子言身上并不是只有这两处伤口,可是处处受伤,却几乎都是为了梅霞,为了陈佳青。
“我当初是那般讨人厌的女子,为何你会喜欢我?”陈佳青一直很不解。邬桑说过的,她那时的性格惹得很多人都很讨厌。
子言淡淡摇头:“注定的吧。”
陈佳青想起邬桑那句:“注定了的事有什么办法呢。”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真的注定么?
“唔,不要想那么多了。过来让我抱抱,不然以后都不一定抱得到了。”子言伸手,作无赖相。
陈佳青扁扁嘴,还是过去让子言抱着。不满的说了一句:“等你好了,我天天让你抱好了。”
“那,我还真是要快点好起来了。”
陈佳青不说话,此事无声胜有声。
默了不久,子言又道:“唔,我似乎还欠你个东西。”
陈佳青问:“什么东西?”
子言道:“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说让我给你亲一口,那夜屋顶,你还骂我说话不算话。”